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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小馬被叫去局裡開會,被臨時抽調到剛成立的專案組,一起協助破案。「首先得確認死者的身份。」小馬坐在角落裡抽菸,一邊聽隊長老尹分析。牆上的幻燈片讓他有些片刻的恍惚。他的筆記本電腦里下載了許多犯罪學的電子書,一有時間他就溫習。在警校時,他對反偵察有著極高的悟性和興趣。「犯罪是一門科學」,這是小馬一段時間以來掛在嘴邊的口頭禪。老尹抬起頭,望了眼正在仰頭髮呆的小馬:「小馬,你說說自己對這樁案子的判斷。」小馬回過神,求證似的望了老尹一眼,聳了聳肩。
「從死者的體形看,應該是中年人;穿紅色內褲和襪子,基本可推斷今年是死者的本命年,那麼他的年齡可能是四十八歲。死者皮膚細嫩,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應該是個有錢或權的人。」所有人都在聽他說話。小馬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拋屍的地方,是通往王灣中學的必經之路,差不多是死胡同。死者應該是被外地人開車運至此,然後拋屍的,本地人不會傻到將屍體拋至此處。現在的任務是儘快找到案發現場,只有找到了現場,才能發現線索。」
老尹將煙屁股摁滅在菸灰缸里,喝口茶說:「你講了他媽一通廢話,以後有什麼事記得請假,早上敲了半天門才來,手機也關機,一點紀律性都沒有。」
小馬強忍住哈欠,解釋說:「昨夜一個朋友過生日,很晚才回,所以睡得太沉了。」
老尹板著臉說了聲:「散會。」
周邊的人陸續走出會議室,只有小馬依舊靠在椅子上,他發覺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天花板的吊燈處竟然也有一隻不易被人察覺的蜘蛛,連清潔工都沒發現。不知怎的,小馬很想將那隻蜘蛛弄下來。他仿佛看到單身宿舍的盆栽上正纏著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3
黃昏時分有人報警,又出現了新的案情。死者的頭在距王灣中學兩公里的江里撈了上來,用一個紅色塑膠袋裝著。打魚的人一網撈了上來,拎了拎,不知是什麼東西,解開一看,差點暈過去。
顯然被毀了容,面部被剁得稀爛,頭頂稍微有些禿。現場已經被封鎖,刑警和法醫正在忙著拍照和錄像。那隻塑膠袋是某個超市的,只是上面全都是日文。塑膠袋上的文字很快被翻譯了出來:「減少污染,保護環境」。
回到局裡,所有人都凝視著幻燈片發呆。這樣的塑膠袋在王灣這一帶似乎很少見。
到底是隊長有經驗,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趕緊向上級做了匯報。
「狗×的,難道是日本人幹的?!」張韶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令人有些忍俊不禁。「立刻調查這隻塑膠袋的來源,」隊長表情嚴峻地說,「出了這麼大的事,別還不當回事,小心你們的飯碗!等DNA檢測結果出來,看是否和屍身吻合!」老尹一訓話,自己也感到有些惶然,如果檢測結果不吻合,這意味著王灣又出現了一起新的命案,就在五十年國慶這節骨眼兒上。
大家全都屏息凝神,昂首挺胸地望著隊長。小馬望著法醫忙碌,他有些莫名的亢奮。
王灣從未出現過如此大的案情,大家平時哪見過這麼大的場合?連夜開完會,天亮後到下面去走訪調查,一直忙到中午十二點多才趕回來匆匆扒了幾口飯,緊接著又是開會,又讓人在王灣四周張貼了上萬張認屍布告。不知是誰給本地的新聞媒體透的風,一窩蜂地趕來採訪,圍了個水泄不通。老尹皺著眉頭,顯然已是沉不住氣了。
塑膠袋上除了那個漁民的指紋以外,再也沒有找到其他任何痕跡。警方再次對周圍地形仔細勘察了一遍,依舊沒找到一丁點有價值的線索。現場似乎被人精心破壞過。走訪回來的人也大多一無所獲,大家都累得夠嗆,偷偷罵娘,「十一」長假看來又要泡湯了。據法醫報告,命案是九月十日夜裡十二點至兩點左右發生的。走訪回來的人說:「目擊證人很難找,那時大多數人已經沉睡了。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目擊證人。」會開到天麻麻亮,還沒有一點頭緒,小馬感到大腦在一絲絲地發麻,他伏在桌上,很快就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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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報告一出來,果然落實了老尹心中最為擔憂的隱患。化驗結果,頭和屍身並不吻合,顯然屬於兩個不同的人。老尹顫抖著手對大家說:「王灣又多了一件棘手的謀殺案,真他媽的扯淡!」
大家正在吃早餐的時候,一個中年女子慌張地闖了進來。大多數人都認得這位女子,問了句「嫂子,有什麼事」。女人是王灣中學蔣清泉校長的老婆,小馬在王灣中學打球的時候,看到過她一次。當時陳乘投完籃,擦了把汗,對小馬說:「瞧見那位沒有?那就是老蔣他老婆,我們背地裡都叫她『扈三娘』。」小馬說:「本地人姓扈的倒是很少見。」陳乘說:「老蔣這陣子正在和她鬧離婚,這女人叫扈芹,是個厲害的角兒,火辣得很呢,老蔣哪這麼容易對付得了的?」小馬當時就記住了。扈芹那會兒燙了酒紅色的頭髮,現在卻是「清湯掛麵」,小馬倒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她。
給她倒了茶,待她稍稍坐定,才得知原來蔣校長已經三天沒有消息了。
「我聽說咱王灣出了那麼大的事,聽得心裡慌慌,我打老蔣電話,關機。他已經三天沒有一點音訊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女人抓著老尹的手臂,微微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