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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莉對這條捷徑頗有些隱憂。她說這條路很少有人走,附近都是些沒人住的危房,萬一出個什麼事怎麼辦?譚曉利去接送過幾回,觀察了一番,說走汽車站那條路反而危險,這麼多車,進進出出,每個月都出事故,還不如走這條呢。起先他負責接送,有時他沒掐準時間,到學校的時候,果果早已回了家。果果說:「爸爸,你買只手錶吧。」李莉說:「你爸買了手錶也不准,你爸過的時間和我們的時間不一樣。」果果說:「怎麼不一樣?」李莉沒好氣地說:「你想啊,我們睡覺的時候,你爸在打牌,你放學的時候,你爸還在做夢呢!」譚曉利就笑,摸了摸女兒的頭說:「別聽你媽胡說,爸以後每天都準時接送你。」

    譚曉利的承諾只兌現了一個禮拜,隨著雨季的到來,馬所長的牌局也比往常更頻繁起來。他們起先在譚曉利家打,後來李莉抱怨大晚上的打牌影響孩子休息,於是改到溫泉中心去打。溫泉中心和水車相距十多公里,他們通常騎自行車或者開派出所的那輛破吉普車去。

    馬所長喜歡在溫泉中心。那裡不僅能泡溫泉,還有夜宵攤,打牌累了,去泡泡溫泉,喝點小酒,溫泉中心的老闆娘是個四川妹,手下有幾個長得風姿綽約的川妹子,馬所長一來,她們便變得熱鬧起來,圍著馬所長,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喝起酒來也都是一把好手。馬所長對那個叫雯雯的南充妹情有獨鍾。每次見到雯雯,馬所長就走不動了。南充妹不光人長得漂亮,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說起話來軟噠噠的,聽得人心酥腿軟。馬所長不喜歡溫泉中心是沒有道理的。

    那天譚曉利剛到溫泉中心,屁股還沒坐熱,李莉的電話就追過來了。李莉還沒有開口倒先哭了起來。譚曉利最不喜歡女人哭哭啼啼的樣子,問什麼事呢?

    掛完電話,譚曉利抓起衣服就走。馬所長說什麼事?譚曉利臉色陰沉,說你們玩,家裡有點事,我先走了。馬所長不高興了,說什麼事嘛,媽的剛來就走。譚曉利望了一眼馬所長,欲言又止,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馬哥不好意思,家裡真的有點事,下次好好陪你玩。

    他回家的時候,女人還在哭,埋怨道:「整天就曉得打牌,要你接女兒,都當了耳邊風!」果果倒是很安靜,坐在小板凳上,手裡捏著一隻千紙鶴,望著地板怔怔發呆。他心裡徒然一涼,瞪著女兒問:

    「你知道那畜生長什麼模樣嗎?」

    果果搖了搖頭。

    「他的口音呢?和你說了什麼嗎?」

    「他叫我別動。我有點聽不懂他的話。」

    「那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果果將目光從地板上緩緩抬起,眼眸閃過一絲猶疑:「那個壞叔叔,他摸了我。」他的心像針扎了一下。她卻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失望地望著譚曉利說:「爸爸,我的小花傘丟了,你給我找回來。」譚曉利抱著女兒,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他說好,你等著,爸爸下次給你買新傘。

    譚曉利那時就發了誓,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人。

    放學那天,下了點小雨,果果舉著小花傘,起先是和同學走在一塊兒的,後來她一個人玩著就落隊了。那會兒雨已經停歇,但果果依舊撐著小花傘。她太愛這把傘了,對背後突然伸出來的手沒做任何防範。小花傘落在地上,順勢滾了幾圈才停下來。「傘!傘!」果果心裡朝傘呼喊道。一道她無法抵抗的力量拽著她離傘越來越遠。她被抱著朝小巷一處廢棄的庭院走去。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人反踢一腳,在貓一般悽厲的尖叫聲中關上了。那時她心裡還記掛著她的小花傘。那是班上最漂亮的一把傘,她為此得意了很久。她想扭頭去看,鐵鉗似的大手讓她絲毫動彈不得。這時她才拼命掙紮起來,想大聲呼喊,奈何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無邊的恐懼攫取了她,像小時候溺水一樣。那雙陌生的大手緊緊地封住她的嘴,讓她呼吸都開始困難。他們在一間四處漏風的房間停了下來,那是間木房子,腳下的地板露出手指寬的縫隙,看得見草尖。房間光線很暗,只有一扇窄小的窗,陰沉沉的,什麼也看不見。

    「不許叫,不然我掐死你。」

    她聽見背後寒冷的聲音。那聲音貼著她的耳邊,毛茸茸的,像小動物鑽入耳朵。她一陣顫抖,身上濕漉漉的,冷意侵襲全身,她聽見上下牙關輕輕磕碰的聲音。

    「別害怕。」那人的口氣溫和了些。她感覺不像水車這帶的口音。一隻冰涼的大手像蛇一樣滑過她的肌膚。被撫摸過的肌膚此刻像冰一樣發燙。那人後來變得愈發放肆,以為她放棄了抵抗。當她意識到他正在幹什麼時,恐懼漸漸被忸怩和羞澀取代。

    立夏就是這時冒出來的。她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瞥到了他。他看起來也嚇傻了。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們。她用哀求的目光瞥向傻子。當兩人目光再次相撞的時候,傻子不知道從哪兒獲得了勇氣,猛地發出一聲尖叫。突然的叫聲把那人嚇了一跳。她趁機狠狠朝他的手咬了一口,一聲悽慘的叫聲之後,她感到身上的力道卸了下來,趕緊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天已擦黑,飄起細雨,她顧不上小花傘了,拼命地朝有人的方向跑,直到在小巷盡頭看見前來找她的母親,才停下腳步,撲進李莉的懷裡驚慌失措地哭起來。

    譚曉利眼前時常浮現女兒描述的那雙手,女兒說,從背後捂住她嘴的那隻手冰涼、有勁、寬大,那雙手伸過來,天一下就黑了。他容忍不了操著外地口音的人在女兒身上犯下的罪惡。他發誓要把那人揪出來。四月以來,這事一直困擾著他。疑惑在於,那條小巷,除了本地人,很少為外人所知,這使他陷入困境。整個水車,誰不曉得果果是他女兒?他的惱怒在於竟然還有人膽敢向她女兒下手。有段時間,他仔細留意趕集的人,養成了下意識瞥手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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