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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後來是小馬處理的。小馬穿著軍用皮鞋,將偷窺的老光棍一頓狠踢,踢斷了光棍的兩根肋骨,後來就放人了,那人也沒來找過小馬的麻煩。小馬心裡最恨的就是偷窺,而且是躲在廁所里偷窺。這事讓小馬小小得意了一段時間。
小馬說:「最近學校都還好吧?」陳乘說:「好多了,只是現在的學生越來越不好管了,什麼都來,和社會上的沒兩樣。」小馬笑笑說:「那是你們不敢。換了我,整死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陳乘白了他一眼,說:「蔣校長心思壓根就不在王灣這邊,早就想調到市區里去了,哪還有閒心思管他們?」小馬就說:「那塊地現在怎樣了?」陳乘說:「還能怎樣?一期已經建好啦,第二期也快了,今年房價比去年的漲了一番,現在這邊的地皮火爆著呢,承包商來爭了好幾撥,其中的貓膩還不知有幾多呢!這群王八蛋!」廬米捅了捅陳乘說:「你這話在學校可別當著同事說,會得罪人的。」陳乘說:「大不了把老子開除。不幹了,這狗×的老蔣,三天兩頭往城裡跑,請人唱歌跳舞,天天洗桑拿,管過我們嗎?」
當晚小馬喝了不少的酒。他的酒量比陳乘的差一些,可是他比陳乘敢喝,也沒見他真正醉過。小馬將瓶中的最後一杯酒給陳乘倒滿,對他們壞壞地笑:「你們打算什麼時候修成正果?」陳乘打馬虎眼混了過去。酒足飯飽後,小馬去結帳,看見一個熟悉的車牌號從身邊緩緩駛過。結完帳,小馬用力地拍了拍陳乘的肩膀,笑了笑說:「早點修成正果吧,可別像我孤魂野鬼一個,死了沒人曉得!」小馬跨上摩托,將油門踩得嗚嗚響。廬米拉了拉陳乘的衣角說:「小馬,你喝得不少,要不別騎車了,和我們一塊兒回學校擠一擠吧。」小馬揚了揚下巴說:「時間還早呢,這麼點事,你擔心我什麼?!再說了,去你們那兒打擾你們的好事呀?」廬米說:「就沒見你正經過!」小馬不說話,和陳乘對視著,壞壞地笑,然後一溜煙地跑了。夜色朦朧,江邊的裝飾燈陸續亮了起來,紅藍相間,如歧途中的太虛幻境。小馬看了看時間,加大油門,突突作響的摩托車像只獵豹,在茫茫夜裡搜尋。
陳乘和廬米回到學校,打小馬的手機。手機是通的,但是沒人接。陳乘打了好幾個過去,依舊沒人接。後來手機索性關機了。廬米說:「不會出事了吧?」陳乘凝神思考了片刻,說:「小馬你還不知道?壞不了,不然也不會關機的。」廬米還是不放心,臨睡前給小馬發了一條簡訊,問他到家沒有,讓他開機後給他們回個信息。
夜裡很靜,老宿舍的樓道里有幾隻老鼠,帶著一群子孫在那兒吱吱叫,大概是餓得發慌。有教師從王灣鎮買來許多老鼠藥,真的假的好幾大包,曾毒死過幾隻,但後來就不管用了。據說老鼠非常聰明,誤食毒藥,臨死前也會拼命掙扎,留下遺囑,以免同類再受毒害。於是鼠藥失去作用了。老鼠們精明透頂,傷透了廬米的心。廬米赤身裸體地坐在陳乘的身上,她拼命忍住呻吟,生怕隔壁的同事聽見。木床尷尬地響應,動靜比老鼠們的叫聲有過之而無不及。陳乘說:「出來了。」廬米說:「有沒有射在裡面?」陳乘嗯了聲。廬米擰了他一把,趕緊下床。他翻身將她抱在懷裡,摸黑拿床頭的紙巾擦拭身體,說戴了套的。他們原本計劃「十一」結婚,再要個孩子,但廬米她家那方的意思是得先在市區買套房子。人家說得也有道理,沒有房子,結婚的事可以緩一緩。王灣這邊剛納入軍州的開發藍圖,據說這兒要建一個高新區,以至於近幾年軍州的房價有些燙屁股,讓人坐不住。兩人攢了幾年的錢,原本打算先付首付,買一套小戶型的,沒想到一夜之間,原來的首付錢都不夠塞牙縫了,結婚的事也就只能再緩一緩了。
廬米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已是凌晨兩點半。發過去的信息如泥牛入海,小馬那邊的手機顯然還沒開機。廬米又說:「小馬不會出事吧?」陳乘有些不耐煩地說:「他是警察,警察會怕誰?」廬米想想,說得也是。她還想說小馬這樣下去不行,但她忍住了,沒說出來。
2
屍身是在稻田發現的。死者是個胖子,白色襯衣配黑色西裝長褲,鱷魚牌皮鞋,穿著考究,可以斷定是個有錢人。是那群捉泥鰍的小孩子發現的。有個小孩捉泥鰍的時候看見了一條蛇,嚇得驚慌失措,連連倒退,一腳踩到那隻手,低頭一看,嚇得差點連命都沒了。
接到案件後,小馬和所里的同事幾乎都趕了來。水稻田尚未收割,被踩得東倒西歪,現場一片混亂。那些小孩子哪懂得保護現場,發現屍體後紛紛作鳥獸散,所有的證據都沒了。
拍了照,拉了封鎖線。小馬站在小馬路邊抽菸,和同事一起等局裡的人過來。這條小馬路便是通往王灣中學的必經之路。中午時分,秋天的陽光混合著汗水,令人窒息。王灣的許多人都聽說了這樁無頭命案,紛紛趕過來看熱鬧。黑壓壓的人群沿著馬路站開,像一條巨大的蠕動的毛毛蟲。有人踩倒了水稻,和農民發生了口角,相互吐出一些很髒的字眼,唯恐殺傷力不夠。王灣有很多年都沒有發生過命案了,更不用說這麼令人刺激的無頭命案。這一案件在王灣很快引起了轟動。
一直忙到下午一點多,小馬他們才每人吃了份盒飯。小馬打開手機,便看到了廬米發來的簡訊。小馬打了過去,廬米問他昨晚怎麼了。小馬打著哈欠說:「喝多了,吐了一地,睡過去了。」廬米說:「現在才醒啊?」小馬說:「早醒了。我正在處理一樁謀殺案呢,有個胖子的頭不見了,屍身被扔在水稻田裡。」廬米啊了一聲,說:「別嚇我。」小馬說:「有什麼好嚇人的?是人又不是鬼。」廬米說:「人死了不就成鬼了嘛。」小馬說:「有空再過去找你們玩。」於是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