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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研究員的進展報告——多數是恰克·卡特拉爾寫的,附上評論還回去。可能是為了防止泄露,資料都是特拉維斯要跟伊恩碰頭或處理其他事由來M工科大學的時候,親自拿來的。
從無人的會議室拿到資料,在特拉維斯出去時急急忙忙看一遍。再在另一張紙上寫下意見,做完之後等特拉維斯來拿回去。塞西莉亞重複做的就是這些事。
資料的內容幾乎都是關於伊恩參與的新型玻璃的開發項目的。一開始她也疑惑為什麼不讓他本人來做,而看了一些資料之後她明白了個中緣由。
伊恩的理論,是連嘗試驗證都很困難的紙上談兵。
並不是說理論本身有瑕疵。如果是大學研究者做的基礎研究,這是足以自傲的業績。但是SG公司的立場不一樣。他們作為一家公司——旗下的盈利那位休·桑福德旗下的盈利團體,必須將項目成果轉化為產品,通過銷售獲取利益。對他們而言,伊恩的理論就如同極寒地帶的冰原,壯美,卻草木不生。
塞西莉亞的任務主要就是把冰原融化,種下秧苗——和SG公司共同思考如何去實踐伊恩的理論。
而特拉維斯選擇自己來完成這個任務的原因,說實在的,直到現在她也不太明白。
特拉維斯是不是想著自己是伊恩的戀人,應該最了解他的理論。可其實根本不是那回事。自己作為研究者,根本不及伊恩項背。
然而特拉維斯的看法似乎不一樣。每次一有什麼事他就會說「你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那是不是社交辭令,她也無從確認。
塞西莉亞知道的僅僅是,伊恩提出的「折射率可變玻璃」,作為量產品來說成不了氣候。
以她的意見為基礎,特拉維斯和恰克好不容易決定了生產條件,而就在要生產樣品之時,SG公司的研究所試驗現場發生了爆炸事故。
是作業員的操作錯誤——特拉維斯這樣說。
但事故真正的原因是對裝置造成過度負荷的生產條件,這是顯而易見的。
三名員工喪生,導致折射率可變玻璃的研究項目不得不中止。
那不是你的錯,特拉維斯說。
但再怎麼安慰她也無法打消自責的念頭。伊恩好像也在出席相關人員的會議上表達了哀悼之意,可對他而言,實際應用理論說到底是SG公司的責任。
因塞西莉亞提出的意見而使人丟了性命,伊恩若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想?
不,在那之前,要是他知道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塞西莉亞介入了項目一事的話……
——伊恩那個人啊,他也許會笑著原諒自己吧。但那不是他的真實想法。他一定會深深受傷。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會繼續愛自己嗎?
她什麼也不能說,拖拖拉拉著任由時間過去。
成立新的項目組之後,塞西莉亞仍在繼續她的工作。
然而以爆炸案為界,項目內容明顯變質了。
從如何實現伊恩的理論,變成了如何實現跟伊恩的理論相同的東西。
不是從正面挑戰透光率可變玻璃的理論,而是研究如何能以安全、簡便並能實現量產的方法——即使無視伊恩的理論——實際製造出具有「透光率可變玻璃」功能的產品,這成了最優先討論的事項。
在合作研究的名目下,這種做法對伊恩而言是明明白白的背叛。
但是,特拉維斯似乎並不覺得自己有錯,甚至表現出一種不可再有人犧牲了的悲壯感。對SG公司而言,伊恩的理論豈止是冰原,甚至成了噴出毒氣的沼澤。
恰克的心情她無從得知,但他似乎對伊恩多多少少抱有牴觸情緒,這在第一次宴會上跟他交談時她就有所察覺。而無視伊恩的理論,他大概也不會太反感吧。
只有伊恩對此一無所知。
特拉維斯和恰克把沉默貫徹到底。因為距合作研究的合同到期還有不少日子,無視伊恩的理論可能會牽扯到違反合約的問題。
塞西莉亞害怕自己背叛一事曝光,對此也守口如瓶。
各懷鬼胎的結果,就是篡改透光率可變玻璃的研究方向一事被瞞了下來。
如果在這個時候就停止提供幫助,也許還有回頭的餘地。
然而塞西莉亞沒有選擇的權利。
她間接導致無辜的員工喪生,又想不負責任地逃離,這能被原諒嗎?而且——如果這個時候說要退出,特拉維斯也許會把她的工作說給伊恩聽。這份恐懼斷了她的退路。
她提議用自己專業的液晶替代透光率可變玻璃,現在想來也是一種逃避。
這是開發玻璃的項目,不能接受以非玻璃的材料為主。這樣特拉維斯他們會不會就死心了呢——要說她沒這種期待那是說謊。
然而,淡淡的期望被打碎了。
在兩塊玻璃之間夾入液晶這個主意,不僅沒被拒絕,反而受到了稱讚,在恰克手中簡單幹脆地進行到了製作樣品的階段。
得知向休的報告表面上成功結束了,塞西莉亞的胸中反覆迴蕩著安心的情緒——這樣伊恩就不會知道了。
聽說要在伊恩面前進行樣品演示的時候,她曾感到重重不安,但看來特拉維斯巧妙地掩飾了過去。
背叛戀人,甚至還為自己的罪過未暴露而欣喜。她一邊向伊恩回以微笑,一邊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髒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