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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的確確是「秘密的地方」。書架後面有暗門,門內成排擺著關珍奇生物的玻璃箱——確切地說就是動物園的籠子。這實在過於「秘密」,恰克幾乎驚得跌倒。
得白化病的狐猴、雙頭蛇,東洋的自然紀念物巨蜥。這裡自然不會像動植物園那樣配上說明文字,大部分他連名字都不知道。但恰克也能憑直覺明白,這些恐怕全都不是通過合法手段收集起來的。
沒想到嬌柔的少女邀他同來的居然會是這麼離譜的地方。若說恰克沒有淡淡的期待被打破的失望,那是騙人的。但他被這裡異樣的氣氛鎮住了,足以讓他把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緒全都拋到腦後。
「怎麼樣,厲害吧?這些都是我爸心愛的東西。」羅娜天真地笑道,「他說只給有資格的人看。其實他也不許我進來……不過恰克是特別的,對吧。」
特別嗎?看來帶自己來這裡,是她以她的方式在安慰自己。「謝謝,怎麼說呢……我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控制著自己面部的抽搐,做出一個笑容。羅娜唇角的笑更深了。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不會被人發現嗎?
他腦中浮現出頂層的平面圖。他們所在的收藏室隔著宴會廳的另一邊就是桑德福一家的生活空間,一想到和她的父親只相隔幾十米,背上就直冒虛汗。
特拉維斯是不是已經回去了,或者還在陪著休?
「沒事的,帕梅拉會幫我打圓場。」
羅娜說出了女傭的名字。女傭好像知道恰克和羅娜的關係,而且還幫忙瞞著休。來這裡之前,兩個人坐上直達頂層的電梯時被保安看見了,她還答應幫忙想辦法堵住那個保安的嘴。
兩個人在像迷宮一樣錯綜複雜的過道上悄悄前進。羅娜皺起了眉。
「有酒味兒……我爸是不是來過啊。」
讓她一說,好像是有一股酸臭的酒味混在野獸的氣味里。報告會之後,休借著酒席順便帶特拉維斯進來參觀了嗎?但現在似乎已經沒有那兩個人的氣息了。
他們走到了收藏室的最裡面。玻璃箱內放著一株深藍色的玫瑰。恰克甚至已經不會再生出「這是從哪兒搞來的」的疑問了。
左邊再往裡,有一扇灰色的門,顏色像是擬態水泥牆。門的右旁排著一些數字按鈕,跟大房間入口的暗門是同一類型的。
羅娜走上前,手法熟練地按下按鈕「19641113……」他的目光只跟得上看到第八位,密碼和第一扇門好像相同,是羅娜的生日。第九位數往後的數字是什麼呢?
「我媽的生日……我爸啊,總是滿口晦澀的話,但這方面可單純啦。」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恰克的視線,羅娜的唇邊浮起一絲落寞的微笑。她大概是想起早早離開人世的母親了吧。就在按下第十六位數的同時,響起輕輕的「咔嚓」一聲。應該是門鎖打開了。
「來啊,恰克,快進來。」
羅娜把手放到門上,向他發出通往異世界的邀請。恰克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踏入了禁忌之地。
門內被黑暗覆蓋。
一種如歌唱般優美的啼聲流入恰克的耳朵。
——鳥?
羅娜在右邊的牆上摸索著。啼聲停了。天花板的燈光瞬間照出了玻璃對面的她。
停在樹上,深深抓入樹枝的爪子。
艷麗的藍黑色羽毛。
尖尖突出的艷紅的喙。
如玉石般剔透的眼球。
站在那兒的,是恰克從未見過的最美的生物。
「這是玻璃鳥。」
他聽見羅娜嬌柔的聲音。
「我爸最喜歡的。他說是我媽死了之後才開始養的。可能是這個原因吧,除了特別有地位的人,我爸從不給人看這些鳥。」
籠子裡的不止她一隻。
總共六隻玻璃鳥一齊盯著恰克這個不速之客。恰克從未養過寵物,但也看得出玻璃籠子裡的玻璃鳥性別及年齡都不一樣。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非常美麗。美得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嘆息。
休是從哪兒、怎麼搞來的,這點無從得知。只是輕易便可察覺,休是用心對容貌和毛色甄選過的。
恰克最開始看到的那隻——也就是靠他最近的一隻開始啼唱。和剛才聽到的一樣,音色高亢而優美。
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一種類似恐懼的感覺令他全身麻痹。
這太……令人震驚了。
恰克驚恐地戰慄著,把手掌貼到了玻璃上。他無法控制背上流下的汗水。
「還取了名字哦。最左邊的那只是——」
連羅娜的解釋他都沒聽進去。
盯著歌聲清澈的玻璃鳥,恰克恍惚地顫抖起來。
※
N市的冬夜很冷。抬頭望了望聳立在寒夜中的桑福德大廈,維克多·利斯特走進了入口。掛鍾指向二十二點十分。
有一個人從入口大廳的左方走了過來,他的臉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個男人單手拿著手提箱,黑髮整齊地向後梳,從外表看年齡三十多快四十。
維克多在記憶中搜尋。他應該是特拉維斯·溫伯格吧。
他是SG公司技術開發部的人,有一次跟僱主洽談時他也在場。後來什麼時候聽休的女傭說過,他現在已經升職當上部長了。
特拉維斯精神恍惚,表情像是見到了什麼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一樣。他看來完全沒注意到維克多,快步從其身邊走過,直接走出大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