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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了?明白我為什麼要帶你來這裡?」
這種事不犯法嗎——他要是問出這類的話,桑福德會立即放棄他。就算叫來警察,他也有的是辦法對付。結果只是去舉報的人喪失自己的地位而已。
知道了主人的秘密依然跟從,你是否做好了這樣的思想準備——對突然面臨的考驗,特拉維斯看來基本正確理解了個中含義。
首先給他個合格吧。知道自己沒看錯人,休在心裡竊笑。
之後他們繼續觀賞。
籠子並不是整整齊齊擺放的,而是特意擺得像迷宮一樣,有分岔路,還有死胡同。這是考慮到當有人入侵或動物逃出時,無法輕易逃到外邊。不僅是籠子,連通道的隔板用的都是玻璃,以達到迷惑來人眼睛的目的。
雖說是迷宮,但若是看著平面圖,幼兒也能找到出路,充其量不過只有這個程度而已。休自己也記得路線,而第一次來的特拉維斯似乎不可避免地感到混亂,他頻頻扭頭看向身後或者鐵門的方向。
陳列的不僅僅是陸地生物,還有養在水槽里奇形怪狀的深海魚,以及在U國極難見到的稀有植物。大部分都是用非法手段搞來的。
特拉維斯已經基本上看到任何生物都不至於露出失措的反應了,可在最裡面的一株植物前,他停下了腳步。
是藍玫瑰。
沿著支架生長的莖幹,頂端開著一朵玫瑰花,深藍色的花瓣層層重疊在一起,氣氛詭異。
「這不會是——弗蘭基·坦尼爾博士的?」特拉維斯凝視著這株上個月才公布說在基因工程上得以實現的藍玫瑰,「這應該還沒進入市場吧。」
「我跟F警察署的署長有交情。坦尼爾博士出事的時候,他把當證據沒收的玫瑰分給了我一株。這可是我格外喜歡的一個收藏。哎,不過遲早會遍地都是的。」
休望著這株被命名為「深海」的藍玫瑰,過了一會兒才轉向特拉維斯。
「現在能讓你看的就這麼多了,怎麼樣?」
「我只能說出極為平庸的感想……那就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特拉維斯嘆息道,「請允許我再次感謝您給我觀賞這些的機會。」
他之所以沒放開了大肆讚美說「太精彩了」,大概是稱讚用非合法手段找來這些的人,會讓他受到良心的譴責吧。沒關係,他要是這時候還拍馬屁,休反而會瞧不起他。
「社長,請問……」特拉維斯的眼睛投向過道深處,「那邊是?」
從休一行人進來的鐵門看過去左斜前方的最裡面,水泥牆的一角,有著明顯不同於自然裂紋的直線切割痕跡,呈現出一個長方形。
那是一扇門。門的右邊裝著跟剛才的鐵門同樣類型的數字鍵盤。
「那裡面放著特別珍貴的收藏。遺憾的是特別不好照顧。給人看的次數屈指可數。」
特拉維斯的嘴巴動了動,又閉上了。他大概是想問裡面是什麼東西吧。到了這一步還能抵擋誘惑,這得有相當的自制力啊。
休發現自己的心情居然難得地不錯。一種讓人窺看禁忌盒子的愉悅感包圍了他的身體。
「——不過,反正機會難得,要去看看嗎?」
「可以嗎?」特拉維斯問。
休點點頭:「但是……」他故作誇張地揚起了嘴角。
「你千萬要小心。稍一大意就會被魅惑住的。」
※
夜晚的N市鬧市區中,沒有一處可供一個形單影隻的年輕人放鬆的地方。
抬頭望著燈火輝煌的摩天大樓,恰克·卡特拉爾踢了人行道的地磚一腳,發泄心中的怒火。
平安夜就要到了,路邊的窗戶上都裝點著紅白綠三色的小掛飾及華麗的彩燈,顯得五彩繽紛。看向街角及餐廳的窗戶,觸目可及都是成雙成對的戀人或一家人,還有應該是朋友及熟人或同事關係的成群結伴的男男女女。他找不到一家適合一個人用餐的店可進。真沒想到會在U國數一數二的大城市裡,落得為晚飯發愁的地步。
當然,他心裡明白其實不必去在意氣氛什麼的,只要找家店進去就可以了。然而以前他鼓起勇氣進了一家酒吧,一進去就被一個喝醉的客人嘲笑說「小子,這兒可不是高中生來的地方」,想起這件事,恰克猶豫了。
或者找家漢堡包店吃點東西充飢,可難得來趟N市,晚飯卻是漢堡包,情何以堪啊。
突然,一個他不願想起的人的面孔閃過腦海。
伊恩·加爾布雷斯——今天一同出席報告會的那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合作夥伴。他要是處於和自己相同的狀況,會怎麼做呢?
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找一家昂貴的餐廳推門而入。再說伊恩本來就有女朋友,他在項目的晚宴上曾打過照面。直直的黑髮留到背部,是一位內斂又感覺清爽的女性。有得天獨厚的才能的人,似乎在戀愛方面也得天獨厚。
要不乾脆叫他們一起吃飯?恰克馬上丟開了這個愚蠢的念頭。恰克不知道伊恩住在哪裡。更重要的是,對方曾邀請他「要不要一起吃飯」,是他自己拒絕了的。
恰克也有一個算是女朋友的戀人,但不能隨便帶出來。她應該也知道自己今天會來這個城市,可今天連看都沒看到她。
上司特拉維斯留在了大廈里,現在應該正跟社長優雅地會餐。他這才注意到,只有自己一個人被丟在了冬季的天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