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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變得沉重。不知是走累了,還是安眠藥的作用仍殘留在體內,塞西莉亞不覺間陷入了沉睡。
※
「我想剛才我也說過了,『玻璃的狀態究竟是怎樣一種物理狀態』這一疑問,我們物理學者現今仍無法解釋。矽酸鹽化合物等在高溫條件下熔化成泥狀,以一定速度冷卻至過冷狀態,再進一步加以冷卻則轉變為玻璃……這現象本身大家都很熟悉,但是如何理論地描述『轉變為玻璃』這一點,我們還不清楚。」
——就是說玻璃態和氣態、液態還有固態如何明確區分,還沒有確立某種物理參數或者方程式……是這麼回事嗎?
「就是如此。換言之——比如說找到控制『玻璃態』的參數或者方程式,就能不用添加物或二次加工,自由自在地控制玻璃所具有的物理性質了。」
——感覺你的話一下子跳躍性好大。
「哈哈,你可真嚴格。不過,從算式預測未知的現象,這在科學上很常見。比如說折射率。一般來說,物質的折射率取大於一的數值,但實際算式推算是可以取得負值的。」
——就是負的折射率嗎?
「該理論剛提出時誰都沒當回事。折射率的本質是『光在物質中速度會變慢多少』。而光在物質中的速度受到光和物質相互作用的影響。可見光的波長比原子及分子大了好幾百倍。但如果能夠將大小几乎等同於可見光波長的宏觀結構嵌入到物質中,讓光和物質更為強力地相互干涉呢?如果通過操作左右『玻璃態』的物理參數,能在玻璃內部做出將玻璃平面方向的光速度矢量反轉的宏觀結構呢?」
——光在玻璃里會……倒退?!
「對。這正是『負折射率』。而且如果我的計算正確的話,這種結構能讓光發生相當極端的倒退。並且,比如說施加電壓等外部能量,則不只是負的,就連正的一方,也可以極大改變折射率。」
——這些真的能做到嗎?
——先不說液晶,能改變已經凝固了的玻璃的分子排列嗎?
「並不是在物理上重新排列分子。而是做出能量性的宏觀結構。光是折射率還沒完,如果能操作『玻璃狀態』的物理參數,那隨心所欲地改變透光率,或者製造出具有一定厚度但卻像布一樣柔軟的玻璃,應該也不是不可能的。」
——呃……
「嗯?你怎麼了?」
——好厲害。
——居然能進行這樣如夢似幻的研究。
——前輩你做出來的玻璃,有朝一日也許會像水母船一樣普及全世界……這麼一想覺得好美妙啊。
「不,那種無趣的活兒讓別人來做吧。我的本分是探究真理,不是把研究結果拿到世間宣揚。」
——真是的,你什麼意思嘛。
「哈哈。再說了塞西莉亞,我說了好幾次了,你再隨性一點兒才可愛哦。」
※
「醒了?」
伊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日光燈的燈光直接照在臉上,不知何時她躺在了床上,是他讓自己睡下的吧。「嗯……」塞西莉亞覺得有些害羞,坐起了身。
「你睡得很沉。好像沒做噩夢,這就好。」
看來自己睡著的時候,伊恩一直沒睡守著自己。那雙微笑的眼睛有點兒充血。
沒做噩夢……嗎?
又做了那個夢。
他們從社團前後輩的關係漸漸走近彼此的時候,那甜甜淡淡的記憶。
視線掃過周圍,光滑的牆壁,裸露的日光燈,簡陋的床,裹在身上的樸素的白衣服和睡前並無不同。被帕梅拉——或者說休·桑福德——幽禁在這奇異的地方,這個現實反而更像一個噩夢。
「對不起,我只顧自己睡了……現在幾點?」
問完她才想起屋裡沒有表。但伊恩沒有一點兒笑話她的意思,回答說「剛數到三千五百左右」。
「算上誤差,應該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吧。」
數秒?這很符合伊恩的行事風格。塞西莉亞唇角舒緩,又連忙繃緊了。
「溫伯格先生和卡特拉爾先生應該沒事吧?」
房間只能從外邊開鎖關門。伊恩在當然沒事,可如果自己是一個人,睡著之後也許會真真正正被關起來——或者遇到更糟的事情。
「應該沒事。要是有什麼異常至少會大叫吧,我也沒聽到什麼動靜——」
然而伊恩的話馬上就被否定了。
響起輕微的雜音,四周的牆壁消失了。
視野猛地開闊起來,一個空蕩蕩的巨大空間——高大的水泥外牆,高高的天花板,平鋪著亞麻油地氈的地面——都暴露在眼前。
「啊?」
塞西莉亞失聲驚呼。
一切都是在眨眼間發生的。房間牆壁的顏色消失,只有門把、合頁——這些門上的小部件像是浮在空中般靜止不動。
牆壁和門變成了透明的。她花了近十秒鐘才明白過來。
「怎麼——」
伊恩的表情也變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如同玻璃般光滑的灰色牆壁,現在居然真變成了玻璃,能清楚看清牆另一邊的情景。看來不只是塞西莉亞他們在的房間,整層樓內部的牆壁盡數變成了透明的,能一直看到外圍的水泥牆。
什麼……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