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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以家族為單位進行一元化管理的戶籍制度,在世界上反倒比較少見——
「不過問題在於,就算有人冒名頂替,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目的何在。坦尼爾博士是一名掌握大量專業知識和技能的『研究者』,要找到與之相當的人來冒充並沒有那麼簡單。如果真正的坦尼爾博士一年多前已經去世,那為什麼不讓其就此死亡,非要辛辛苦苦找個替身來冒充呢?」
「為了奪取藍玫瑰的研究成果?」瑪利亞右手指頭點著下頜說,「如果那是世界首例,完全有可能牽涉數額驚人的錢財。所以某些人需要找到博士的替身,作為藍玫瑰技術的招牌。」
「你說得有點道理。只是那樣一來,本應充當招牌的坦尼爾博士,為何又會遭到殺害,而且死狀異常?另外,此時博士剛剛發表研究成果,應該尚未獲得必然能得到金錢的保證。再說了,這個推斷本來就建立在日記關於藍玫瑰的記述確鑿無誤的假設之上。」
「難道你想說,那本日記全是騙人的?」
「剛才我也提出,很難斷言日記的每一句話都與事實相符。坦尼爾博士一事,以及火災現場沒有發現屍體,這些都是疑點。另外還有一個令我感到疑惑的細節,那就是天氣。日記里數次出現『下雨』的記載,然而P市極少下雨。」
P市地處荒野,只能從遠處引水才得以發展。那裡與位於北面,相隔兩小時車程的F市不同,被譽為「太陽之谷」,全年晴天較多,降水的日子屈指可數。要是下過一場足以引起山體滑坡的大雨,在當地應該會變成大新聞。
可能多米尼克也清楚這點,所以才沒有斷言日記講的是真事。瑪利亞或許也有疑問,並沒有回話,而是一臉嚴肅地盯著前方。
儘管如此,他也無法斷言那本日記從頭到尾都是謊言。那麼,該如何解釋它與現實的高度重合呢?
不知這趟去找羅賓,能否打探到缺失的信息呢——
※
「你們說的那個時間,我剛送走一位客人。」
十四時許,P市,克利夫蘭牧師的禮拜堂。
面對前來問詢的瑪利亞和漣,牧師站在祭壇前,語氣平淡地回答。
「當時有一位J國研究者來參觀『天界』,我記得名字叫——槙野茜。」
牧師從名片夾里取出名片,遞給漣和瑪利亞。
那上面印著「AKANE MAKINO」——槙野茜這個名字的英文寫法,還有國際電話號碼,以及用U國語言拼寫的大學名稱和學科名稱。空白部分有一串手寫號碼,好像是酒店的電話。
「昨天傍晚十七時左右,槙野女士坐計程車來到這裡。我帶她參觀了溫室,隨後在牧師房間接受採訪——可以用這個詞吧。十九時左右,我請槙野女士吃了一頓便飯,再次接受採訪——其後,槙野女士說『想研究研究樣品』,我就把牧師房其中一個房間借給她用了三十分鐘左右。」
「樣品?」
「我把『天界』的一些花瓣交給她用作分析材料了。技術上的東西我不太懂,不過槙野女士帶了一台貌似顯微鏡的儀器過來。我記得,她結束樣品研究的時間,大概是二十一點前不久。後來我便給槙野女士叫了一輛計程車,把她送走了。」
「沒想到您竟會接受外國學者的採訪啊,還如此豪爽地交出樣品。怎麼我先前聽說,您拒絕了所有採訪要求呢?」
「早在一個禮拜前,我就與槙野女士約定了這次會面。而且那不算採訪,是配合科學研究。十天前我一發布『天界』的消息,馬上有人質疑這是假的,這讓我感到非常遺憾。所以我想,無論形式如何,都應該請外部人士儘早得出結論才好。提供樣品就是為了這個。我公開『天界』以後,槙野女士是第一個聯繫我的研究人員,加之她來自境外,應該能做出更公平的判斷。」
那不是詭辯,也不是澄清,而是如同向信眾傳達神的旨意那般莊重的回答。而且內容也非常合理。
「您說那天叫了一輛計程車,能把聯繫方式告訴我們嗎?」
牧師點點頭,給出了P市一家計程車公司的名字。
對羅賓的證詞進行分析:從P市教堂到F市郊外案發現場,走高速公路也要兩個多小時。假設羅賓一直在教堂逗留到二十一點,那他能到達案發現場的時間,最早也要到二十三點以後。然而,弗蘭基的推測死亡時間是二十點到二十二點之間,完全趕不上。
「你有車嗎?讓我看看行不?」瑪利亞問。
牧師面不改色地點點頭。
羅賓的車就停放在牧師房車庫裡。
那是一輛深灰色J國轎車。若漣沒有記錯,應該是幾年前的車型。不過眼前這輛車卻好像今天才買回來,乾淨得閃閃發光。牧師可能注意到漣的表情,不等他問就主動回答:「身為牧師,不能讓信眾眼中出現一絲污點。」
「能讓我看看裡面嗎?」
羅賓打開駕駛座車門,裡面的座椅和方向盤都一塵不染。
手剎前方有個小框,裡面放著幾盒磁帶,以及J國某電機廠商生產的小型錄音機。
「那是讚美詩。車載音響沒法播放磁帶,我就用這個代替了——你們要聽聽嗎?」
牧師拿起錄音機,嫻熟地按下按鍵。優美的合唱歌聲頓時流淌出來。瑪利亞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可能一臉嚴肅的牧師連續說出「車載音響」「磁帶」這種技術用詞,操作機械如此熟練,讓人感覺有些異樣;也可能只是她不喜歡讚美詩。她回答:「可以了。」牧師便一言不發地關掉了錄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