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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莫非你失去記憶了?」
我抿起嘴唇。
房間陷入沉默。男人皺起眉,白髮女人也問了一句。
「原諒我過分打探,你能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回答不上來,只好低下頭。女人的聲音變嚴肅了。
「我看了你的身體……到處都是傷。」
我忍不住抬起頭,發現女人正用溫柔的目光注視我。
「別擔心,這裡沒人認識你,也沒人會責備你……所以,你能說說嗎?」
她的聲音一直很安靜。又一陣漫長的沉默過後,我顫抖著嘴唇說:
「沒人叫我的名字……所以我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我把父親的毆打、母親的蔑視,以及在學校被孤立的生活和盤托出。將一直以來對誰都無法言說的話語,全都說給了剛見面的陌生人。
女人表情越來越嚴肅,她看了一眼男人,又重新看向我。
「於是……你就從家裡逃出來了?」
我點點頭……除此之外的事我沒能說出口。
白髮女人沉默許久,然後露出安靜的笑容。
「我知道了,你先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吧。可以嗎,弗蘭克?」
男人用一聲嘆息回答了白髮女人。
「媽媽?」少女驚訝地抬頭看著她。
「啊?!可是我——」
其實我也一樣驚訝。雖然不用被送回那裡,我非常感激,但我也想,總不能一直待在別人家裡。
「我沒說免費。」男人勾起嘴角,「我們可沒餘力養個吃白食的人。乾脆你給我當助手,報酬就是一日三餐和一張床,如何?」
就這樣,我成了坦尼爾博士的助手。
此時我才知道,那個面頰凹陷、相貌可疑的男人是研究什麼「分子生物工程學」的學者。我問他「分子生物工程學」是什麼,博士抬頭看了一會兒天花板,隨後微笑起來。
「這個嘛,可以說是插手上帝領域的學問。」
他誇張地說出那句話,隨後轉過身,又把頭轉過來。
「機會難得,就讓你看看我的研究成果吧。換好衣服到樓下來。」
我穿上衣服,在博士帶領下,與白髮母女一道走向貌似後院的地方,隨即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個玫瑰園。
紅、黃、白、粉、黑……各色玫瑰遍布整個花園——有的高如小樹,有的伸出藤蔓攀附在欄杆上,還開了許多花朵。有小巧可愛的花,也有壯麗華美的花,大小千差萬別。
雨已經停了,烏雲間灑下陽光,帶著水滴的葉片和花瓣泛著光芒。
就連我這個毫不了解花卉的人,也看得出了神,仿佛忘了怎麼說話。
「插手上帝的領域,就是種花?」
「不,這些都是凱特培育的花,是不是很美。」
我被領到後院前,得知凱特就是照顧我的女性——坦尼爾博士妻子的名字。她雪白的臉蛋上泛起一層紅暈。
突然,一陣低沉的野獸咕嚕聲打破了我的白日夢。
「博士養了狗嗎?」
我並未看到那種動物的身影。白髮少女一臉淡然地保持沉默。
「沒有。」坦尼爾博士隔了兩三秒才回答,「那是七十二號樣本的聲音。它可能聞到你的氣味開始鬧了,現在又正好是肚子餓的時間。」
「弗蘭克,別嚇唬他。」
凱特皺起眉……我就當沒聽見那句話吧。
大人說話時,旁邊的少女用略顯輕蔑的目光看向我。這傢伙給人的感覺真不好。
我把目光投向後院另一頭的樹林。
劃分土地的圍欄前有一圈堆成圓筒狀的矮石牆,上面蓋著圓形木蓋。
「那是一口井,現在已經不用了。這裡原本是我娘家的別墅,是幾座別墅中我最喜歡的一座。小時候我經常跟弗蘭克偷偷跑到井底下玩探險遊戲……結果回去一看,家人正慌了神到處找我。弗蘭克,你還記得嗎?」
「唔。」博士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兩人似乎是青梅竹馬……不過家裡有好幾座別墅,莫非他們很有錢嗎?
院子角落有一座小溫室,隔著玻璃隱約能看到各色各樣的花影。
「我的研究成果在這裡面——愛麗絲,去把鎖打開。」
名叫愛麗絲的少女對父親的話點點頭,從連衣裙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隨即,門鎖發出細微的響聲。
「除我們以外,你是第一個看到它的人。你應該感到榮幸。」
說完那句誇張的台詞,坦尼爾博士把門打開。
溫室里盛開著藍玫瑰。
植株只有一盆,長著尖刺,似藤蔓又似枝幹的株身從盆土中伸出,沿著支架一直長到大約五十厘米高。
枝葉頂端稍微靠下的地方,一共開著三朵花。
嬌嫩的花瓣重重疊疊,優美的花朵比我手掌稍小一圈。那跟我腦中想像的玫瑰花朵一模一樣。
然而,它的顏色卻不普通——而是湛藍。就像我只在照片上見過的異國大海,是不折不扣的藍。
溫室里還有許多栽種在花盆裡的玫瑰。跟園中玫瑰一樣,盛開著紅黃白各色花朵。然而開著藍花的玫瑰只有我眼前這株。它與其他植株相比,明顯散發著格格不入的氣場。
讓我無法移開目光。
這是為什麼……
只因為花瓣是藍色,為什麼這株玫瑰顯得如此缺乏現實感——如此讓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