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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斯帕沒有回答。他臉上依舊沒有血色,狼狽地嚅動著嘴唇。
「跟我來一趟。你有權保持沉默,也有權委託律師。反正現在做任何辯護都沒有用了。我要仔仔細細盤問你,包括二十九年前的慘案。」
「閉嘴——閉嘴!」加斯帕高聲喊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妨礙我!這東西是我的,誰也別想拿走!誰也別想——」
「站住!」
沒等瑪利亞追過去,加斯帕就空手攥住「深海」的枝條,另一隻手抱起花盆,轉向窗戶——
然而,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肥碩的身體開始顫抖。
「深海」的花盆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碎,土撒了一地。
肥碩的警督大口喘息著,不斷抓撓胸口。他扭曲著身體——轟然倒地。
他左手捂住咽喉,右臂無力地向虛空抬起,發出雞被絞死的聲音——
幾次痙攣過後,手臂落在地上。
加斯帕瞪大雙眼,吐著舌頭,再也不動彈了。
砸落在地的右手上,出現幾個小紅點。
加斯帕的屍體旁,「深海」亮出了染紅的棘刺。
尾聲
「加斯帕·蓋爾的死因是急性心臟衰竭。他握住『深海』枝條時,可能被棘刺注入了生物鹼類毒素——不過這只是推測,要看鮑勃的屍檢結果如何。」
瑪利亞看完筆記抬起頭,漣從後面跟了上來。
「據說那種毒素並非塗抹在棘刺表面,而是『深海』天生就具備的東西。我們對坦尼爾博士溫室里的植株,以及C大學的植株做了分析,兩者內部都含有高濃度的翠雀寧。」
翠雀寧(Delphinine)雖與翠雀素(Delphinidin)名稱相像,但前者是類似烏頭鹼,即附子毒的毒素。翠雀素的名稱源自翠雀花,這種花里就含有翠雀寧,一旦進入人體就會引起呼吸困難和心臟病發作,可能致死。
「是嗎……」
多米尼克咕噥一聲,轉開目光。
——這裡是羅賓·克利夫蘭的溫室。
下午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玫瑰花雖然還開著,但顏色已經褪去,花和葉都開始萎蔫。玻璃上的彈孔,仿佛還在訴說對案件的記憶。
結案一周後,漣跟瑪利亞以書寫最終調查報告為藉口拜訪了多米尼克。他們先去了P警署,結果發現多米尼克出去了。問到地方後,兩人又來到教會,找到了呆站在溫室前的多米尼克。銀髮的刑警看見漣和瑪利亞,抬手打了聲招呼,聲音顯得沒精打采。
儘管他百般嫌棄這個上司,可畢竟一起搭檔了十幾年。如今加斯帕背著大量殺人的罪名死了,多米尼克心裡做何感想,漣這個外人自然不可能知道。
「看來坦尼爾博士——愛麗絲專門改造了『深海』的基因,讓棘刺充滿毒素啊。」
「這無法斷言。正如博士本人所說,探索生物形態的研究極為複雜,本來只改變了一個基因,影響也有可能波及意想不到的部分。而藍玫瑰需要編輯眾多基因,其影響更是不可預測。」
「危險勿碰」——他想起「深海」花盆裡插的警示牌。藍玫瑰棘刺上積蓄翠雀寧究竟是偶然還是瑪利亞所說的愛麗絲刻意為之,目前並沒有明確證據。只是——
假設愛麗絲與埃里克的真正目的是把加斯帕逼上絕路,讓他攥住「深海」,那麼,他們的復仇可以說非常成功。
羅賓·克利夫蘭牧師——埃里克仍待在病房裡。待他傷愈後,警方將以囑託殺人、屍體損壞、屍體遺棄和對艾琳的傷害等罪名對他展開調查。
不過,他犯下的罪,幾乎都是被害者本人的遺志。至於「深海」的棘刺,是加斯帕不顧警示牌執意要握住枝條,因此不能將其當成圈套對埃里克問罪。大部分調查相關人員都認為,他最後不會受到重罰。
多米尼克無聲地注視著玫瑰,仿佛突然想起什麼,輕聲問道:
「那個牧師——埃里克的身份查明了嗎?日記上寫著他在鎮裡好像做了什麼事。」
「我們發現一則案件記錄:二十九年前,W州郊外有一對夫婦遭到殺害。他們有個十二歲的孩子,但在案件發生後失蹤了……只不過,我們沒找到那孩子就是埃里克的證據,當時似乎也沒有提取到可供對照的指紋。假設埃里克真的是那孩子,在沒有謀殺物證的情況下,恐怕很難起訴他謀殺雙親。」
最了解那個案子的調查相關人員,正是加斯帕。而他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說到身份,日記上還有關於愛麗絲本人的奇怪描述對吧。我記得是『爸爸把我做出來』還是啥的,那是什麼意思?」瑪利亞問。
「這只是我的猜測。那可能是『體外受精』。」
從父母兩方提取精子和卵子,用培養皿之類器具進行人工授精,然後放回母親子宮內。這種技術主要用於因排卵障礙等原因無法懷上孩子的場合,是治療不孕的方法之一。五六年前已經正式公開了成功案例。
與此同時,包含人類在內的動物克隆至今仍未有成功例子。綜合技術屏障來考慮,二十九年前可能實現,並且可以表述為「製造人類」的技術,自然非常有限。
「不是,等等。那藍玫瑰如何解釋?如果日記里寫的是真事,基因工程學比現在更為落後的二十九年前,第一株藍玫瑰就誕生了,這是真的嗎?加斯帕那傢伙看見的,確定是真的藍玫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