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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年輕人都露出了苦笑。「啊?扔炸雞塊?」
而且,為什麼他手上會有炸雞塊?
「我要是把炸雞塊扔到你們車的擋風玻璃上,猜猜會發生什麼?」陣內那語氣仿佛在拿槍指著人質,威脅說「你敢動就把你腦袋轟飛」。
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好像在困惑怎麼遇上這麼個怪人,同時也在心懷惡意地想該怎麼對付這個怪人。「那又怎麼樣?」
「我跟你們說,炸雞塊的油和擋風玻璃可兼容了,一沾上就擦不掉,而且沾到油的那塊玻璃還會變脆,一顆小石子就能打碎。」
我根本沒聽說過這個。站在旁邊的若林也目瞪口呆。
「大叔,你在說什麼鬼話呢?」
「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你可以上網查查。搜索一下炸雞塊和擋風玻璃。現在就搜,快點!」陣內說完,其中一個年輕人竟真的掏出手機搜索起來。見此情景,我也忍不住打開了瀏覽器。
讓我驚訝的是,陣內說的竟然是真的。好幾個網站都提到炸雞塊的油會讓擋風玻璃的強度下降,其中還有人特地做實驗,將炸雞塊在擋風玻璃上擦過後,一拳就將擋風玻璃打碎了。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的偏見遭到了重創,但很快就想:難道……
我想起了小山田俊。這不是他的傑作嘛!我腦中響起了警告。
小山田俊告訴我,陣內為了給自己的妄想正名,讓他把一些虛假信息煞有介事地放到了網上。那麼,這個關於炸雞塊的知識,是否也應該視為其中之一呢?
我抬起頭,發現年輕人們都對著手機屏幕喃喃著:「真的,據說真的會弄壞玻璃。」
陣內看起來十分滿意,擺出更加認真的投球姿勢。「準備好了嗎?我可要扔過去了。如果你們不答應今天不開車,我就扔過去。」
「等等!」負責開車的男子抬手阻止道。他好像對「炸雞塊油脂與擋風玻璃強度的關係」信以為真了,開始懇求道:「請不要扔。」
「那你們保證不開車嗎?」
「可是,不開車我們回不去啊。」男子皺著眉,「如果把車扔在這裡,停車費會越積越多的。」
那可不得了。我非常理解他們。如果把車放在這裡,讓他們走路回去,有點不太現實。
「真沒辦法,找代駕吧,代駕。」
「代駕?」
「就是請人幫你們開車。今天我們來幫你們付錢,這就給你們找。」
我不得不承認,這是平靜收場的最佳辦法。陣內雖然自作主張說「我們」來付錢,但我也覺得如果只是花點錢就能讓他們配合,也沒什麼不好。
「為什麼你會帶著炸雞塊?」代駕來得比我想像中要快,幾個年輕人也沒有等得太過煩躁。目送他們離開後,我問陣內。
「我不是在店裡撿起過一塊嘛。當時覺得洗洗還能吃,就用紙包起來放口袋裡了。」
「太髒了。」
「你是說我的處理方式嗎?麻煩你管那叫聰明。」
「不是,我說的是字面意思,那很髒啊,為什麼非要吃掉?」
「很好吃啊。你要吃嗎?」他問若林。
此刻,若林好像剛剛才放鬆了僵硬的身體,眼神依舊有些迷茫。「不,我不吃。」他拒絕道。
* * *
[1]美國爵士小號演奏家。
第16章
「喲,還記得我嗎?」陣內的口氣簡直就像誰家叔伯親戚一樣。
我們坐在鑑別所調查室的桌邊,對面是穿著運動服的棚岡佑真。他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啊,是。」這一位倒是完全沒有誰家侄子的感覺。他仿佛把自己裹在了一層透明的膜里,但這並不是不把我們當回事,而是為了不讓我們看透內心,和上次跟我面談時一樣。
「喂,還記得我嗎?」陣內又問了一遍。
我本以為棚岡佑真會照例回答一個有氣無力的「是」,沒想到聽見他說:「上次在車裡說弘法如何如何的那個人。」
可能他也厭倦了一直沉默地待在自己築起的圍牆裡吧。而且,突然出現的陣內用那種自來熟的態度給了他出其不意的一擊,讓他也想扒在牆洞上向外窺探了吧。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很大的進步。
「弘法也會挑筆那句?你記得很清楚嘛。」陣內興奮地說,「很好,記住我的話會有好處的。」
「包括弘法也會挑筆這句?」我忍不住說。
「那個特別有用。」
與收容在鑑別所的少年面談的次數,一般都由調查官自己來判斷,而我幾乎無法跟棚岡佑真展開交談,便決定再次來面談。同時,我還需要確定一些事情。我想起若林前幾天說的話——關於這起案件的另一面。每每想到這個,我的心情就會非常沉重,所以聽到陣內說「我陪你去」時,感到求之不得。
「但你說錯了。在談論弘法之前,我們還見過面。」陣內說。
「之前?」
「提示一,十年前。」陣內若無其事地說,「提示二,我當時在埼玉縣的家庭法院。」
「啊……」
「你們幾個小學生把我堵在路上,要我做點什麼。」陣內語氣隨意,但並沒有開玩笑的感覺,「你們不是吵著說『不能原諒肇事者』嗎?啊,這是提示三。」
「你是當時那個……」
「當時那個你們尊敬又憧憬的調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