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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那天晚上,若林拼命按著男人的胸口急救的情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過他還是對我千恩萬謝的。」若林似乎很害羞,臉都紅了。
「如果他再打電話給你,說『我想介紹一份工作給像你這樣富有責任感的人』,就皆大歡喜了。」陣內嚼著蔬菜條說。
「你是說,為了表示感謝?」
「沒錯。」而現實並不會如他所願,正因為知道如此,陣內才苦笑著點了點頭。
沒過一會兒,若林突然「啊」了一聲。他坐下時脫掉了西裝外套,這會兒一不小心把醬汁弄到了襯衫右邊的袖子上,留下了一塊污漬。
「早就說了你該換衣服。」陣內舉起筷子指著那塊污漬說。
「是啊。」
「如果把另一邊袖子也弄上一點,說不定能假裝成衣服本來的花紋。」陣內毫不負責地說。
「送去乾洗應該能洗掉。」為了讓若林放下心來,我忍不住開口道。
「我去洗洗。」若林說著站起來,向洗手間走去。
「主任,」我提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你還記得上次去見田村守嗎?」
「那是誰?」
「棚岡佑真的朋友。」
「那個接球手?守不住的守。」
「主任,田村守在談比賽時,你問了他好幾次是否真的是漏接,對吧?我當時以為你只是在故意討人厭,說真的,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剛才不是說了嘛,故意討人厭。」
「其實主任去看過那場比賽吧?」
「我?去看埼玉縣的地區預選賽?你真覺得我有那麼閒嗎?」陣內一臉嚴肅地反問道,「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是棚岡佑真不經意間說出來的。」
最後一次面談時,我聽到棚岡佑真自言自語地說:「那個人是不是一直都在關心我和守啊。」
「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也會經常去看看田村守。」
「你說我嗎?」
「嗯。」說著說著,連我自己都開始覺得不可能有那種事了。「我覺得主任你其實知道,那一球根本不是漏接,而是暴投。」
「你胡說什麼呢!」
如果那是真的,就意味著田村守是為了保護投手而堅持那是漏接。如果說「那又如何」,我也只能回答「不能如何」,但我還是感覺到,那一點非常重要。
「怎麼可能。」
陣內話音剛落,若林就走了回來。「你們在聊什麼?」
「不是有句話是弘法不擇筆嘛。據說那是騙人的。」陣內面不改色地說。
「那真是騙人的?」
「據說,弘法那個老和尚其實還是挺挑剔的。」
「真的嗎?」
「真要說的話,還屬於那種對文具特別挑剔的人。」
「別說那種讓人心裡空落落的話。」
「是不是特別失望?」
「嗯,特別失望。」
陣內和我笑了起來。
沒過多久,我們把點的東西幾乎都吃完了,若林才低聲說:「好不容易能跟兩位聚一聚,說這個實在有點不好意思……」他看起來已經猶豫了很久要不要說,「我覺得,今天的面試可能沒希望。」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事先把以前那場車禍的事告訴他們了。」
「又來了,你到底怎麼回事?」陣內無奈地望向天花板,「我說你是不是蠢?那種事有必要特意說出來嗎?」
「說一千也是傻,道一萬也是傻,伊凡就是傻。」若林仿佛在極力壓抑情感,毫無幽默感地飛快呢喃了這麼一句,露出無奈的笑容。「陣內先生,你知道《傻子伊凡的故事》的結局嗎?」
「我記得你很喜歡那個結局。」
「嗯。」
「說來聽聽。」
「有個人找到了伊凡,可能是個窮人吧,那個人對伊凡說,請給我食物。」
「哦。」
「結果伊凡他——」若林突然沉默下來。我覺得莫名其妙,於是看了若林一眼,發現他正緊緊咬住牙關。我知道,他正在拼命壓住內心深處噴涌而出的情緒,才會一時說不出話來。他靜靜等待著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然後調整了呼吸,繼續道:「伊凡他這樣說……」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不如你就住下來吧——伊凡這樣對那個人說。
「啊……」陣內的聲音中夾雜著從未有過的迷惘,「原來是這樣。」
不如你就住下來吧——那句話在我腦中不斷迴響。
因為伊凡是個傻瓜,所以他接納了那個人。
若林的話仿佛飄蕩在空氣中,在我身邊縈繞不去。
我們沉默了片刻,若林先開了口:「今天面試時,那家公司的人問我,你曾經闖下了那樣的大禍,真的可以像這樣過著正常生活嗎?你真的在反省嗎?」
「是嗎……」
我跟公司的法務人員確認過了,像你這種在未成年時犯的罪不會成為前科。但那樣真的可以嗎?這麼寵著你們這種人,你們肯定不會反省。面試官似乎對若林說了這樣的話。
「唔……」陣內撇了撇嘴,隨後點點頭,「說的確實有道理。」
「是啊。」若林跟著點了點頭。
「喂,主任……」
「所以說,我們這些調查官再怎麼認真幹活也沒什麼意義。凡是幹了壞事的人都嚴加懲罰就好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