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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網球少年冷眼看著我,巴不得我快點走人,好讓波利娜把注意力再放到他們身上。
「那算了。」我說。
就在我轉身時,她拽住了我的衣袖。
「等等!二〇一二年的時候,學校把《南方信使》的所有舊刊都製作成了電子版。」
「那您能找到那一期嗎?」
她把我拉進了她的辦公室,那兩個運動健將見自己被蓋過了風頭,憤懣地離開了。
「我不但能找到,還會給您列印一份。」
「太好了。謝謝。」
不到一分鐘,她就列印了報紙,用訂書器認真裝訂後遞給了我。但是,當我伸出手想要接過來時,她卻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我這麼幫您,一頓晚餐總該請的吧?不是嗎?」
波利娜·德拉圖爾的缺點就這樣暴露無遺了:對他人無休止、無節制的魅惑,這不僅給不了她安全感,還需要耗費她大量的精力。
「我覺得想請您吃晚飯的大有人在,不缺我一個。」
「我給您留個電話吧?」
「不必了,我只是想把您好心給我列印的報紙拿走。」
她一邊繼續笑著,一邊把自己的手機號寫在了列印文件上。「波利娜,您到底想我怎麼樣?」
她想當然地答道:
「我喜歡您,您也喜歡我,故事就這樣開始了,不對嗎?」
「這樣是行不通的。」
「幾個世紀以來,故事都是這樣發生、發展的。」
我決定就此打住,於是什麼也沒說,只是伸出手去。她終於讓了步,把寫有她手機號的文件給了我。我本以為事情就這麼了了,結果她突然罵了我一句:
「白痴,滾!」
今天可真是我的好日子。坐進車裡,我翻開了那期報紙。其中有一頁報導的是那部改編自小說的戲劇《香水》,這讓我很感興趣。文章是學生們寫的,稱其為「一場因兩位女演員的出色表演而震撼人心的演出」。其實,我真正想看的是那天晚上的照片。在最大的那張照片裡,雯卡和范妮相視而立。兩個姑娘都是紅棕色頭髮,像極了一對雙胞胎姐妹。我聯想到了希區柯克的《迷魂記》,以及劇中的瑪倫·艾爾斯特和朱迪·巴頓——一個女人的兩副面孔。
在舞台上,雯卡詮釋的是自己,而范妮詮釋的則是他人。我再次想起了今天下午我和她的對話。一個細節陡然浮現在我的腦海,看來,她還有好多事沒和我說。
* * *
[1] 即漫畫《丁丁歷險記》中的大反派。
[2] 義大利卡拉布里亞黑手黨組織。
[3] 美國著名洗衣機品牌。
[4] 巴黎聖日耳曼足球俱樂部的最大股東是卡達財團。
[5] 這兩部戲劇均非主流作品,主題不夠正統,前者涉及同性戀,後者涉及老夫少妻。
少女與死神
第13章 災難之地
有時,真相中並沒有美好與善意。
——安東尼·伯吉斯,英國作家
晚上七點。
我離開學校,再次駛向芳多納醫院。這次,我繞開前台,直奔心臟科的樓層。一出電梯,我遇見了一個身穿粉紅色套裝的護士,她叫住我說:
「您是安娜貝爾·德加萊的兒子吧!」
只見那姑娘皮膚黝黑,髮辮閃著金光,笑容燦爛,在灰暗沉悶的醫院裡放射出令人愉悅的光芒,有點像演唱《溫柔殺手》時的勞倫·希爾。
「我叫索菲婭,」她說,「我和您母親很熟。她每次來醫院時,都會跟我們說起您!」
「您肯定是把我和我哥哥熱羅姆搞混了。他在無國界醫生組織工作。」
我已經習慣了母親對哥哥的讚不絕口,而且我認為熱羅姆配得上那些溢美之詞。總之,面對一個整天在戰火硝煙瀰漫或自然災害橫行的國度里救死扶傷的人,誰都不會操起傢伙和他開戰。
「不,不,她說的就是您。作家。她甚至還幫我弄到了您的簽名。」
「不可能吧。」
可索菲婭卻堅持說道:
「我那本書就在護士休息室里!您來看看吧,就在旁邊。」
由於被激起了好奇心,我跟她來到了走廊盡頭一間狹長的房間裡。在那裡,她遞給我一本書,是我最新出版的小說《和你在一起的幾天》。書的扉頁上果然簽了名。致索菲婭,希望這個故事給您帶去快樂與思考。致意,托馬斯·德加萊。只不過,那不是我的筆跡,是母親寫的!我的腦海里頓時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畫面:為了回應我的讀者,母親正在模仿我的筆跡簽名。
「我簽了很多本嗎?」
「十幾本吧。我們醫院裡有很多人都在讀您的書。」
這一行為讓我倍感不安。看來是我錯過了什麼東西。
「我媽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來這兒接受治療的?」
「應該是去年聖誕節。我第一次負責看護她時,正好趕上聖誕前夜值班。她是在半夜心臟病發的。」
我把這條信息記在了大腦的某個角落裡。
「我是來找范妮·卜拉希米的。」
「卜拉希米醫生剛走,」索菲婭回答說,「您是想和她聊聊您媽媽的情況嗎?」
「不是,范妮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我們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了。」
索菲婭點了點頭。
「是呀,卜拉希米醫生把您媽媽託付給我時這麼跟我說過。真遺憾,您如果早來一會兒就能碰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