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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提到考文憑這事兒,趙平生沒憋住,撲哧笑了出來,眼鏡差點滑下鼻樑,趕緊抬手推回去。大概是年輕的時候用眼過度加之後期電腦看的越來越多的緣故,他這兩年視力降得厲害,已經離不開眼鏡了。
「你笑什麼啊?」陳飛不滿皺眉,「最後不是沒讓你去替我考試麼!」
「沒有沒有,我不是說考試的事兒,我就是想起聽你背書的時候了……」趙平生強忍笑意,側頭望向陳飛那驟然掛起自尊心受損表情的臉,「我是真沒聽過有人背一句二十個字兒的話能斷出八個停頓。」
收緊手指握住不鏽鋼圍欄,陳飛滿心不悅道:「別廢話啊,我多少年沒背過書了,要是有你那過目不忘的本事,我早考過高級職稱當局長了!」
「當局長多委屈你,怎麼著也得弄個廳長噹噹。」
「嗨,那肯定沒戲,我——」
突然反應過來趙平生是在擠兌自己,陳飛回手捶了他一拳,沒捨得太使勁。自打受了槍傷,老趙同志也就是面上看著還結實,其實身子骨比之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好在這些年養的精細,舊傷沒再犯過,就是有一次那啥的時候突然喘不上氣來,大半夜叫了救護車送醫院裡去吸氧。當時醫生問他趙平生犯病之前在幹嘛,他臉上差點鋥出血來。
媽的,想起來就特麼臊得要死!
「誒!老陳,你看那個是不是祈銘。」
趙平生抬手指向通道盡頭。但見一位身穿窄款小西裝,麵皮白淨俊秀,戴著眼鏡的年輕人推著行李車朝他們邊走邊張望。
「對對對,是他,是他。」陳飛見過照片,立刻揚手招呼:「祈銘!這兒!」
很快祈銘就推車走到了他們跟前,禮貌頜首:「陳隊,您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啊,你可真是越長越像你媽媽了。」
陳飛稍稍打量了他一番,有些意外對方居然梳著長馬尾。在他的概念里,男的就該留短髮,主要是洗起來方便,著急的時候往水龍頭底下一伸,半分鐘就洗完了。不過祈銘長得文秀,五官和已故的母親龐靜跟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似的,留長髮絲毫不顯累贅,反倒是襯得那份書卷氣更顯出塵脫俗。
視線微移,祈銘看向趙平生:「這位是……曹警官?」
當年主辦父母被害案的警員是陳飛和曹翰群,祈銘的印象里只有這兩個人。而且他有個毛病,記不住人臉,若非提前看過陳飛發的照片,連陳飛都認不出來,眼下錯把趙平生當成了曹翰群。
「不是,這是我們趙副隊,趙平生,你以前見過他啊。」陳飛招呼他邊走邊說,「不過你那會太小了,不記得也正常。」
「哦,不好意思,您好。」
祈銘又沖趙平生點了下頭,眨眼的功夫就給人家叫什麼忘了。除了不記人臉,他還記不住人名,除非對方幹過的事兒或者說過的話讓他印象深刻。美其名曰不喜歡被沒用的東西占腦細胞,超過二十個字母的專業用詞他倒是能過目不忘。
又問:「曹警官呢?我還以為你們會一起來。」
「……」
陳飛表情一滯,遲疑了片刻說:「他……他不在了。」
「不在局裡工作了還是……」發現陳飛眼圈鼻尖都有點泛紅,祈銘忽然明了那聲「不在了」里蘊含了多少悲傷,「抱歉,我很遺憾。」
「對了,祈銘,今天太晚了,你就別去那個廟裡了吧,先回我家住一晚上。」
趙平生忙岔開話題,順勢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握了握陳飛的手。師父去世後沒多久,曹翰群也殉職了,再沒多久付立新家也出了事兒。那一年對重案組來說簡直是流年不利,一向不信神佛的陳飛居然拖著他跑去廟裡燒了趟香。到現在過去好多年了,還是不能提,一提陳飛就得打三天蔫兒。
祈銘推辭道:「不麻煩您了,我先去住一晚酒店,已經拜託朋友幫我訂好了。」
他說話的語氣很清冷,不管是對曹翰群的離世表示遺憾還是對趙平生的邀請表示感謝,都聽不出什麼情緒。這在趙平生看來,感覺是個不太好相處的人。
抹了把鼻子,陳飛打起精神問:「跟飛機上折騰十幾個鐘頭了,你餓不餓?」
祈銘依舊面無表情:「不餓,我還有個電話會議要參加,還是麻煩你們先送我回酒店吧。」
「那內個老趙啊,你去開車,我跟祈銘在路邊等你,他這行李太多了。」
「嗯,去八號門那等我。」
應下陳飛的要求,趙平生快步朝電梯走去。
將行李車推出八號門,於路邊站定,祈銘閉眼深吸了一口故鄉的空氣,睜眼望向如墨的夜空,感慨道:「我小時候天上的星星還很多,現在都看不見幾顆了,夜景倒是璀璨了許多。」
「現在咱這有七百多萬常駐人口,比你小時候多出兩個區。」陳飛摸出煙叼上,又彈出一根遞向他,「抽麼?」
「不了,我在戒菸。」祈銘一頓,「您抽吧,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