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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平生,你擱那就行,別忙活了。」陳媽招呼了一聲,轉頭給兒子攆進客廳,等他打完電話,悄摸摸的:「老二,你姐他們行有個女同事,離婚了,兒子判給前夫,三十八歲,模樣不錯,看著也就三十齣頭的樣子,信貸部的,有車有房,收入比你高,考慮考慮?」
「不是媽,我一大齡未婚處男,您老給我劃拉那二婚的幹嘛啊?哎呦!」
到底沒躲過親媽這一巴掌,陳飛皺眉搓著胳膊,面上還得賠笑臉。從小到大,他就沒少挨過打。老太太曾在監獄食堂工作,監獄裡一個月改善一次伙食,為了多得兩塊肉,什麼窮凶極惡的壞蛋到她跟前都成綿羊了。揍兒子?跟玩似的。
但畢竟是親生的,打完了也是心疼,陳媽一邊給他胡擼胳膊一邊埋怨:「你都這歲數了,還挑?人沒結過婚的大姑娘憑什麼嫁你?再說你爸身體那樣,不知道剩幾天活頭了,你還真想讓他閉不上眼吶?」
這話給陳飛說的啞口無言。百善孝為先,作為兒子他總有傳宗接代的責任在肩,一天不結婚,他爸他媽就一天不踏實。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人家趙平生為他連命都能搭上,他要還去娶妻生子,簡直就不是個人了。然而爸媽的要求並不過分,再說他們也是為他好,不想看他一個人孤獨終老,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邊他也傷不起。
「阿姨,您家蚝油放哪了?」
廚房裡傳來趙平生的詢問,陳媽聞聲去幫他找蚝油,算是暫時放過了陳飛。得到喘息之機,陳飛趕緊貓去陽台抽菸。所以說回家不是,不回家也不是。不回來是不孝,回來就被耳提面命的要求相親,吃完飯抬屁股就走實屬常態。
不一會,陳惠和老爹一起進了家門,看見趙平生笑著打了聲招呼,給買回來的衣服掛進柜子里,轉頭去陽台逮弟弟。進去就給陳飛嘴裡的煙掐了,一臉責怪的摁進花盆裡:「一天到晚就知道抽抽抽,平生那肺都傷成那樣了,你也不怕嗆著人家!」
「他沒事兒,在單位里照樣煙燻火燎的。」
陳飛抱臂於胸,歪靠著牆,表情要多不忿有多不忿。確實,自打受了傷,趙平生這煙算是戒了,可其他人戒不了,跟屋裡開案情討論會的時候總不能挨個給人家煙都掐了。平常倆人在家的時候,他菸癮犯了都是躲陽台上抽,要不就是鑽廚房開抽油煙機。
「媽跟你說了沒?」塞他一把瓜子,陳惠邊磕邊問。
陳飛忍不住抱怨道:「姐,你以後別操心我的事兒了行不行?我自己能找。」
「呸!你從二十找到四十,哪個真跟你過日子了?」陳惠很想拿瓜子皮呸他,「爸剛才還跟我念叨,看不見你結婚,他死都閉不上眼。」
又來!陳飛一聽他爸閉不上眼這事兒,從頭到腳都煩躁了起來。往嚴重里說,這算道德綁架,可人活著不能太自私,為了自己舒坦卻一點不顧家人的感受,那樣的話就是個混蛋。他現在是左右為難,只能用一個「拖」字逃避問題。再怎麼說他爸他媽也不可能跟他師父似的,坦白就能給個從寬處理,別回頭再給老兩口氣出點問題,那他可真成罪人了。
瞧著弟弟眉頭緊擰、一副愁雲滿布的德行,陳惠默嘆了口氣:「知道你自由慣了,不願意被人拴著,可你早晚得退休吧?到時候睜眼閉眼家里就你一個人,多孤單吶。」
陳飛含糊著:「我哥們多,不孤單。」
「人家都有家,能讓你隨叫隨到?」
「老趙沒有啊。」
「那咋著你倆還能湊一塊堆兒過一輩子?」
「……」
得不到回應,陳惠瞪眼瞧著陳飛。左瞧右瞧,注意到對方喉結下方有塊淤血似的痕跡,忽然想起自打趙平生出院之後,陳飛就一直住對方家里,登時倒抽了口冷氣:「老二!你——你不會和平生——你倆——」
臉上「騰」的一熱,陳飛心虛辯解:「沒有沒有!姐你別瞎想!我跟老趙……我倆……我倆那是純潔的戰友情!」
就他那個急赤白臉的勁兒,陳惠越看越覺得不踏實,不由壓低了聲音:「姐可是見過市面的人,不是什麼都不懂。」
聽出姐姐在詐自己,職業素養強迫陳飛冷靜下來,鄭重道:「真沒有,姐,你知道,我和老趙以前都處過對象。」
「那你這地方是狗啃的?」陳惠抬手指向自己的脖子。
陳飛立馬回手捂住脖子,一瞬間臉上跟打翻了調色盤似的,青紅白紫交錯出現,再對上姐姐詫異的目光,頓感絕望——完了完了,不打自招了。
異樣的沉默在空氣中緩慢發酵,手足之情應有的寬容和傳統觀念導致的無法接受交錯在陳惠眼中出現。許久,她偏過頭,微紅了眼眶。弟弟的命是趙平生救的,沒人家捨身替陳飛擋那一槍,她就沒弟弟了,甚至這個家都完了。可兩個男人在一起,這以後的日子,它……它怎麼過啊?
看姐姐紅了眼圈,陳飛心裡難受壞了,猶豫半天,顫著嗓子開了口:「姐,我……我對不起爸媽,可老趙他……他等了我十五年,還替我挨了一槍……我倆真的……真的分不開了……而且這麼多年,他對咱爸媽、對你怎麼樣,你都知道,他人不錯,我就想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