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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車禍……毀容……所以他才會去整形?」
我:「E先生並不是開始殺人的時候整容的,從他決定犯罪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孤注一擲地成為惡魔,外表好看與否根本不重要了。相反,那張慘不忍睹的臉會時刻提醒他不要忘記仇恨。」
S:「你剛才不是說兇手不可能再相信愛情了嗎?那如果兇手是E,他為什麼要結婚呢?」
我:「因為他一直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對那個曾經因為他出車禍毀容而拋棄了他,奪走了他生命中的一切美好的女人念念不忘。」
S:「你是說……跟他結婚的女人其實就是最初背叛他的那個人?」
我:「此時的E先生已經完全改變了樣子,即便是新婚妻子,也無法辨認出現在事業有成、溫文爾雅的丈夫其實就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可憐蟲。」
S:「我的天哪……」
我:「你認識那個女人嗎,E先生的新婚妻子?」
S:「她以前好像也是個演員,但一直沒混出來,沒什麼名氣,後來就退出不幹了。」
我:「新聞里沒有提有關她的信息,E先生此次的婚禮也是極為低調,媒體甚至後知後覺。你記得《真愛遊戲》的女主角是誰嗎?」
「我因為討厭那部電影,所以沒關心這些。你的意思是,那部戲的女主角就是E先生現在的妻子?」S趕忙拿出手機,迅速地查閱著。她打字的速度出奇地快,像是鋼琴家在演奏李斯特的名曲。
S:「果然是她!她改了名,但就是她!沒錯!她就是那部戲的女主角。只不過,當時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E的身上,她反而被忽略了。」
我:「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個女人的前男友應該是《真愛遊戲》這部電影的導演。」
S繼續低頭在手機上搜索著。「手機上查不到,你等一下。」她快速地翻閱著微信,又給業內人士發語音確認,很快她就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S:「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只有這樣,一切才對得上。給你梳理一下目前為止我認為的故事大綱吧。你千萬不要當真,就當是我給你匯報工作吧。你要時刻記住,我只是個靠你養活的三流編劇,我的專業就是撒謊,我靠謊言吃飯。」
03
一切假設的前提都是E先生是真正的連環殺手。
E先生以前不是演員,根據作案手法來看,他對受害人的手特別有執念,加上他可以輕易地搞到麻醉劑,所以他曾經應該是醫生,甚至是外科手術醫生的可能性很大。那時候的E先生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事業小成,還有一個人生中的摯愛——那名女主角。女生只是一個小演員,也許家境平凡,遇到E先生這種條件的男生算不錯了。兩人迅速墜入愛河,如膠似漆,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女演員可能覺得有些快了,她還有些不甘心,她太年輕了,說不定將來拍一部戲紅了呢?但E先生的愛過於猛烈,這一切都讓她招架不住——那會兒的她也是愛著E先生的吧,我想應該是。
那是E先生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如同上帝握住了自己的手,一切都是那麼精準無誤,猶如他高超精湛的外科手術技術。他治癒了很多患者,有口皆碑。也算是極具天賦吧,那雙精緻的手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顫抖,一切都被他牢牢地掌握住了。他愛極了這種控制欲,愛極了他的戀人,也愛極了當時的自己。
但他不喜歡自己的女朋友做演員,他這種自以為是的理智型人士對娛樂圈有一種本能的鄙夷。那些算什麼,在鏡頭前搔首弄姿、風情萬種?跟他造物主般重新賦予他人生命這樣的偉業根本不能比較。而且E先生早就敏銳地覺察到,自己的戀人根本沒有演戲的天賦,一夜成名只能是她的午夜美夢,僅此而已。而他的戀人早就看到了E先生身上的萬種閃光和致命的不足——他太得意忘形了,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但誰又是完美的呢?她不想失去這樣的珍寶,就算帶有瑕疵,那也是珍寶。她也逐漸意識到,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哪個男人如此疼愛自己了。每次擁抱,她都能深刻地感受到那個男人源源不絕的熾熱。她需要被照顧,被憐憫,被捧在手心,被融化在心裡。她那會兒也年輕,陷入純度極高的愛情酒精里無法自拔。「就是他了,我不能太貪。」她默默地對自己說。
但就好像上帝突然撒手了,命運在兩人即將步入婚姻的殿堂之前驟然改寫,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讓E先生失去了一切,肇事者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原本目若朗星的E先生如今慘不忍睹,五官幾乎被剷平,成了一個沒有臉的男人,如同地獄惡魔,讓人不寒而慄。曾經與他心心相印的戀人如今多看他一眼的勇氣都喪失了。更為致命的是,他引以為傲的宛如藝術品的雙手也遭受重創。他並沒有失去動手能力,只是再也無法拿起精美至極的外科柳葉刀,再也無法重塑他人的生命,像是被剝奪了神通的神,剎那間成了他曾經最為鄙夷的凡人。
但他沒有死心,他還有愛情。當他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他還有最為珍貴的戀人,那個山盟海誓永不變心的戀人,她會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她會不離不棄的。五官毀了還可以修復,雙手毀了他還可以做別的,以自己的聰明才智,這些都不是問題。他非常自信,即便遭遇了人間慘劇,依然可以笑對人生。他還可以站起來,甚至也許會比以前站得更高,只要她留在自己身邊,他什麼都不怕,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她已經成為他的信仰,是他用來緩衝命運的捉弄的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