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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警督對我說的話,因此不由得有些驚訝。當他詢問她時,她說得含混不清,但現在她的語氣卻十分肯定。
驗屍官用一種平靜的方式總結了案情,但語氣極為堅定,幾乎立刻做出了結論:
謀殺由一個或多個尚未查明的人所為。
離開房間時,我看到外面有一小群年輕人,他們個個容光煥發,目光警惕,打扮有幾分相似之處。其中有幾個人看著臉熟,過去這幾天他們老在牧師寓所附近出沒。為了脫身,我又一頭扎回藍野豬旅店,幸好碰到了考古學家斯通博士。於是,我顧不上禮節,一把抓住了他。
「有記者。」我言簡意賅地說,「你能幫我甩掉他們嗎?」
「哦,當然可以,克萊蒙特先生。跟我上樓吧。」
他領著我爬上狹窄的樓梯,走進他的客廳,克拉姆小姐正坐在那裡熟練地敲擊鍵盤,打字機發出咔嗒咔嗒的響聲。她眉開眼笑地和我打招呼,對我表示歡迎,也趁此機會停下手頭的工作。
「太糟糕了,不是嗎?」她說,「我是說,不知道是誰幹的。不是說我對這次審訊感到失望。我的意思是,太平淡了。從頭到尾一點兒也不刺激。」
「這麼說,當時你也在場,克拉姆小姐?」
「我當然在那兒。想不到你竟然沒有看見我。你沒有看見我嗎?我有點兒傷心。是的,我確實很傷心。一個男人,即便他是牧師,腦袋上也應該長眼睛啊。」
「你也在場嗎?」我問斯通博士,試圖擺脫這種戲謔的揶揄。克拉姆小姐這樣的姑娘總是讓我很尷尬。
「沒有,恐怕我對這種事情的興趣不大。我是一個沉溺在自己愛好里的人。」
「那一定是非常有趣的愛好吧。」我說。
「也許你對此有所了解?」
我不得不坦白,我對此幾乎一無所知。
斯通博士不是那種會因為我承認無知而被嚇倒的人。他的反應就像我說我唯一的消遣活動是挖掘古墓一樣。他熱情洋溢、滔滔不絕地講開了。長形墓、圓形墓、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的史前石墓和環狀列石,話語如激流般從他的口中噴發出來。我只能不住地點頭,裝出懂行的樣子——我這麼說也許過分樂觀了。斯通博士說得很熱鬧。他是個小個子男人,圓腦殼,禿頂,圓臉。臉蛋紅撲撲的,瓶底厚的鏡片後面那雙眼睛對著你微笑。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得不到什麼鼓勵卻依舊熱情四溢的人。他談到每一個贊成或反對他所鍾愛的那個理論的論點,對了,我簡直聽得雲裡霧裡的。
他詳細講述了他與普羅瑟羅上校的意見分歧。
「固執己見的粗人,」他憤憤地說,「是啊,是啊,我知道他死了,不該說死人的壞話。但是死亡並不能改變事實。用固執己見的粗人來形容他再恰當不過了。讀過幾本書,就自以為是權威了——反對一個終生研究這個課題的人。克萊蒙特先生,我把一生都獻給了這份工作。我的一生——」
他激動得口沫四濺。格拉迪斯·克拉姆用一句簡單扼要的話將他拉回到現實中。
「你再不注意就要誤了火車了。」她說。
「哦!」小個子話講到一半不講了,只見他從衣袋裡掏出一隻表,「哎呀!只差一刻鐘了?不可能。」
「你一說起話來就忘記時間。如果沒有我照顧你,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
「完全正確,親愛的,完全正確,」他親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是一個好姑娘,克萊蒙特先生,她從不會忘記任何事。我非常幸運能夠找到她。」
「哦!繼續說,斯通博士,」那位女士說,「你把我寵壞了,真是這樣。」
我不禁覺得自己應該切實地支持一下第二種觀點——這種觀點預見斯通博士和克拉姆小姐將最終結成合法夫妻。我想,克拉姆小姐有她自己的方式,是個相當聰明的姑娘。
「你們最好動身吧。」克拉姆小姐說。
「好,好,我這就走。」
他消失在隔壁的房間裡,出來時,手裡拎著一個箱子。
「你要走了?」我有些驚訝地問。
「去城裡待一兩天。」他解釋說,「明天去看我的老母親,星期一還要找律師辦點兒事。星期二就回來。對了,我想,普羅瑟羅上校的死不會影響我們的安排。我是指古墓的事。普羅瑟羅太太不會反對我們繼續工作吧?」
「不會吧。」
他說話時,我在想,誰又將掌管教堂舊翼呢?普羅瑟羅可能會把它留給萊蒂斯。我預感普羅瑟羅遺囑的內容會非常有趣。
「一個人死了會給家裡人造成很大的麻煩,」克拉姆小姐略帶陰鬱地說,「簡直不相信有時候會出現那麼邪惡的靈魂。」
「哦,我真得走了。」斯通博士徒勞地想要控制住皮箱、一張大毯子,外加一把笨重的雨傘。我伸手相助。他拒絕了。
「不用麻煩你了,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能行。樓下肯定有人的。」
但是,樓下連一個擦靴子的僕役的影子都沒有。我懷疑記者們正在花錢款待他們。時間不等人,我們忙向火車站走去,斯通博士提著箱子,我抱著毯子和雨傘。
我們急匆匆向前走時,斯通博士還氣喘吁吁地說:
「你真是個大好人……本來不想……麻煩你……希望我們不會誤了……火車……格拉迪斯是個好姑娘……真的是個好姑娘……性格溫柔……恐怕在家裡不太開心……絕對的……有一顆童心……童心。我向你保證,儘管……我們年齡懸殊……卻有很多共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