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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這樣,又能怎麼辦?」我妻子說。
「格里塞爾達,」我厲聲道,「我不允許你這麼說。」
「親愛的,」我妻子溫情脈脈地說,「給我講講這個人吧!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因為那個霍伊斯先生每隔一分鐘就招手、點頭、在胸前畫十字?」
霍伊斯是我們這兒新來的副牧師,剛來了三個多星期。他秉持高教會派的觀點,每逢星期五必齋戒。而普羅瑟羅上校極力反對任何形式化的宗教儀式。
「這次不是,雖然他確實順口提到過這一點。不過,這件麻煩事是由普賴斯·里德雷夫人那張一英鎊的紙幣引起的。」
普賴斯·里德雷夫人是一名虔誠的信徒。參加她兒子忌日的早禱時,她將一英鎊的鈔票投入了捐款袋。後來,在看張貼出來的捐款數額時,她痛苦地發現,其中提到的最大的面額是十先令。
她向我抱怨這件事,我很講道理地指出,一定是她搞錯了。
「我們已經不再年輕了,」我試圖巧妙地轉換談話的方向,「我們不得不接受年邁所帶來的懲罰。」
沒想到這句話竟然激怒了她。她說,這件事很蹊蹺,她很驚訝,我居然不這麼看。說完,她拂袖而去。我猜她是找普羅瑟羅上校訴苦去了。普羅瑟羅上校是一個逮著機會就小題大做的人。他確實小題大做了一番。遺憾的是,那天是星期三。我星期三上午正好在教會學校授課,結果這件事搞得我神經高度緊張,整日不得安寧。
「我想他一定很開心,」我妻子試圖用一種公平的口吻概括她的觀點,「沒有人圍著他轉、叫他親愛的牧師,沒有人給他繡難看的拖鞋,送他聖誕襪子。連他妻子和女兒都對他厭煩透頂。我想,他很高興能找到一個感覺自己很重要的地方。」
「他大可不必如此粗暴無禮,」我的情緒有點兒激動,「我想,他可能沒意識到他的話到底意味著什麼。他想查閱教堂的所有帳目,他說,萬一有挪用公款的跡象呢——挪用公款,他竟然用了這個詞。難道他懷疑我挪用教堂的基金?」
「沒有人會懷疑你做了什麼,親愛的。」格里塞爾達說,「你為人光明正大,無可非議,你恰好可以利用這個絕好的機會證明這一點。我倒是希望你能挪用福音傳播會的錢款呢。我討厭傳教士,一直都很討厭他們。」
我本想指責她這種想法,但就在這時,瑪麗端著半生不熟的大米布丁進來了。我無力地抗議了一下,但格里塞爾達說,日本人就喜歡吃夾生的米飯,結果他們智力驚人。
「我敢說,」她說,「如果你每天吃一個這樣的大米布丁,一直堅持吃到星期日,那天你的布道一定會很精彩。」
「但願別這樣。」說這話時,我打了一個冷戰。
「普羅瑟羅明天晚上過來和我一起查帳,」我繼續說,「我要去英國教會男教友會演講,今天必須把稿子準備好。我在查閱資料的時候,卡農·雪莉的那本《現實》把我吸引住了,結果把該準備的演講稿耽擱了。今天下午你打算做什麼,格里塞爾達?」
「盡我的職責,」格里塞爾達說,「一個牧師太太的職責。四點半的下午茶,聽聽醜聞。」
「有誰會來?」
格里塞爾達掰著指頭說出一串名字,臉上閃耀著美德的光輝。
「普賴斯·里德雷太太、韋瑟比小姐、哈特內爾小姐,還有那個可怕的馬普爾小姐。」
「我恰恰很喜歡馬普爾小姐,」我說,「至少她有幽默感。」
「她是村子裡最可怕的老太婆。」格里塞爾達說,「她了解每件事的每一個細節,還由此做出最壞的推斷。」
我說過,格里塞爾達比我小許多歲。活到我這個歲數的人都知道,最壞的往往才是真實的。
「哎呀,別等我一起喝茶了,格里塞爾達。」丹尼斯說。
「討厭!」格里塞爾達說。
「是啊,不過,你們聽我說,普羅瑟羅夫婦真的約了我今天去打網球。」
「討厭!」格里塞爾達又罵了他一句。
丹尼斯明智地離開了,格里塞爾達和我一同走進書房。
「喝茶的時候吃點兒什麼好呢,」格里塞爾達說著,坐在我的寫字檯上,「我想,斯通先生和克拉姆小姐也會來,可能還有萊斯特朗茲太太。對了,昨天我去她家裡找過她,可是她出去了。對,我們應該邀請萊斯特朗茲太太來家裡喝茶。想一想,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來了,租了一幢房子住下,幾乎不出門,這也太神秘了吧?真令人禁不住想起偵探故事。你知道,就是那種『那個面色蒼白、容貌美麗的女人到底是誰呢?她有著怎樣的過去?無人知曉。她身上帶著一種淡淡的不祥之感』。海多克醫生可能對她有所了解。」
「我看你是偵探小說讀多了,格里塞爾達。」我溫和地說。
「那你呢?」她反駁道,「有一天,你在這兒寫布道詞,我到處找那本《樓梯上的血跡》。最後,我進來問你見過那本書沒有,結果怎麼樣?」
我的臉紅了。
「我不過是隨手拿起來翻翻,偶然有句話吸引了我的注意,所以……」
「我知道那些偶然翻到的句子是什麼,」格里塞爾達說了一段驚人的話,「『接下來,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格里塞爾達站起身,走過房間,深情地吻了一下她上了年紀的丈夫。』」她用行動配合了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