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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一點衰老和悲涼。參加家庭聚會的大部分人都這麼年輕,其中四個人剛剛去圖書室玩桌靈轉遊戲了。他們邀請他加入,但他拒絕了。他覺得枯燥地數字母以及由此拼出來那些毫無意義的雜亂的字母組合沒有任何樂趣可言。
是啊,對他而言,倫敦是最好的地方。半個小時前,瑪琪·基利小姐打電話邀請他去萊德爾,他很高興自己拒絕了。她無疑是個可愛的年輕人,這個自然,但倫敦才是最好的。
薩特思韋特先生又哆嗦了一下,他記起圖書室的爐火一般都很暖和。他推開門,小心翼翼地走近暗沉沉的房間裡。
「如果我沒打擾——」
「N還是M?我們得再數一次。不,當然不了,薩特思韋特先生。你知道,最令人興奮的事不斷發生。神靈說她叫艾達·斯皮爾,而約翰幾乎馬上要跟某個叫格拉蒂絲·邦的人結婚。」
他在壁爐前面的一把大安樂椅里坐了下來,垂下眼皮,打起盹來。他時不時地醒一下,聽到一些談話的片段。
「不可能是PABZL——除非他是個俄國人。約翰,你在動,我看到了。我相信來了個新神靈。」
又是一陣瞌睡。接著,一個名字讓他猛然間清醒了。
「Q-U-I-N,對嗎?」
「是的,它又敲了一下,表示『是』。奎因,你有口信要轉給這個人嗎?是的。給我?給約翰?給莎拉?給伊芙琳?不——但這兒沒別人了啊。哦,也許是給薩特思韋特先生的?它說:『是。』薩特思韋特先生,有個消息要給你。」
「它說什麼?」
這會兒薩特思韋特先生完全清醒了,他緊張而筆直地坐在椅子裡,雙眼放光。
桌子震動了一下,其中一個女孩去數數。
「LAI——不可能——說不通。沒有單詞是以LAI開頭的。」
「繼續。」薩特思韋特先生說,他語氣十分強硬,所以她毫無異議地服從了。
「LAIDEL?又一個L——好像就這些了。」
「繼續。」
「請再多告訴我們一些。」
停頓。
「好像再沒什麼了。桌子已經徹底靜止了。真是可笑啊。」
「不,」薩特思韋特先生沉思著說,「我不覺得可笑。」
他站起身,離開了房間,徑直走向電話機。沒一會兒他就撥通了。
「請找一下基利小姐好嗎?是你嗎,瑪琪,親愛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改變主意,接受你好心的邀請。事情並不像我想的那樣急迫,需要馬上趕回城裡。好的,好的,晚飯時間我會準時到達。」
他掛了電話,乾巴巴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紅暈。
奎因先生,那個神秘的哈利·奎因先生。薩特思韋特先生掰著手指頭算著他跟那位神秘人接觸過的次數。哪裡跟奎因先生有關係,哪裡就會出事!已經發生或者將要發生什麼——在萊德爾?
不管是什麼,薩特思韋特先生又有的忙活了。在某種意義上,他將會扮演一個積極的角色。他確信這一點。
萊德爾是一幢非常大的房子。它的主人大衛·基利是個性格溫和安靜的人,似乎只是件會活動的家具而已。這種人的不顯眼跟腦力無關——大衛·基利是一名了不起的數學家,寫過一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完全看不懂的書。但跟許多才華橫溢的人一樣,他無法展示出任何生理上的活力和魅力。大衛·基利是個真正的「隱形人」已經成了一個由來已久的笑話。男僕們拿著蔬菜從他身邊走過,客人們不記得跟他打過招呼或說過再見。
他的女兒瑪琪則迥然不同。她是個正派的好女孩,充滿活力和生命力,健康、異常美麗。
薩特思韋特先生到達時就是她接待的。
「太好了,您總算過來了。」
「很高興你同意我改變主意。瑪琪,親愛的,你氣色很好啊。」
「哦,我一直如此。」
「是啊,我知道,但不僅如此。你看上去——哦,我腦海中想到的詞是容光煥發。親愛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任何事——呃,特別的?」
她大笑起來,有點臉紅。
「真糟糕,薩特思韋特先生,您總是猜對。」
他拉起她的手。
「那就是了,對吧?如意郎君出現了?」
這是一種舊式的詞語,但瑪琪並沒有反駁。她很喜歡薩特思韋特先生那種傳統的方式。
「我想是吧——是的。但不需要太多人知道。這是個秘密。但我真的不介意您知道,薩特思韋特先生。您一向都這麼和善且富有同情心。」
薩特思韋特先生很喜歡聽別人講羅曼史,他是個多愁善感的、維多利亞式的人。
「我必須得問問那個幸運的男人是誰。嗯嗯,那麼我所能說的就是希望他配得上你賦予他的那份榮幸。」
老薩特思韋特先生真是可愛,瑪琪心裡想道。
「哦,我想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她說,「您瞧,我們喜歡做同樣的事,而這一點非常重要,不是嗎?我們真的有很多共同點——彼此完全了解,諸如此類。很長時間以來一直是這樣。這給我一種非常棒的安全感,不是嗎?」
「毫無疑問,」薩特思韋特先生說,「但是根據我的經驗,一個人不可能真正了解另一個人的一切。這就是生活的趣味和迷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