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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勒姆勳爵想了想才回答。
「在我看來,她很像西登斯夫人。」他開口說道,「說不定她平時很喜歡學習演戲。這次鬧鐘事件應該給她很大打擊吧。」
「鬧鐘事件?」
「特雷德韋爾剛才告訴我了,好像這次來度假的人開了個玩笑。他們買了很多鬧鐘,藏在韋德先生的房間裡。當然,這個可憐的年輕人死了,結果,整個玩笑變得糟糕透了。」
邦德爾點了點頭。
「關於那些鬧鐘,特雷德韋爾還說了一些更古怪的事,」凱特勒姆勳爵似乎有點津津樂道,「這個可憐的年輕人死後,好像有人把鬧鐘收集起來,在壁爐架上排成了一排。」
「哦,這有什麼不可以呢?」邦德爾反問道。
「我也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可以。」凱特勒姆勳爵說道,「但顯然有人說三道四。沒有人承認這麼做過。查問過所有的僕人,但他們都發誓說沒碰過那些鬼東西。這倒真是個謎。驗屍官在調查時提出過很多問題。你知道的,對他們這種人來說,要把事情講清楚得費多大的勁。」
「太困難了。」邦德爾表示贊同。
「當然,」凱特勒姆勳爵說道,「事後想弄清楚真相確實很難。特雷德韋爾跟我說的事情,我一大半都聽不懂。對了,邦德爾,那傢伙是死在你房間裡的。」
邦德爾扮了個苦相。
「為什麼有人要死在我的房間裡呢?」她有點生氣地說。
「剛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凱特勒姆勳爵有點得意地說道,「從不替人家想想。這年頭每個人都這樣。」
「我才不在乎呢,」邦德爾勇敢地說道,「有必要嗎?」
「我會在乎的,」她父親說道,「非常在乎。說不定會做噩夢,夢見鬼怪的手或者叮噹作響的鐵鏈什麼的。」
「唉,」邦德爾揶揄道,「太姑婆不就是死在您的床上嗎?您是不是看到過她的陰魂老是糾纏您?」
「有時候的確看到過,」凱特勒姆勳爵打了個哆嗦,「尤其是在晚上提到她之後。」
「哦,謝天謝地,我還不迷信。」邦德爾說道。
但是那天晚上,當她披著睡衣坐在臥室的爐火前,看著火光映照出自己的瘦削身影時,思緒不禁回到了那個快活卻庸碌的年輕人格里·韋德的身上。這麼一個喜愛生活的人竟然會自殺,簡直叫人難以相信。看來另一種說法是對的:他在服用安眠藥時,不小心過量了,這是有可能的。她不相信格里·韋德會有什麼精神壓力以至於自殺。
目光移到壁爐架上,她想起了那些鬧鐘的傳聞。
有關那些鬧鐘,她的女僕知道的可多了,還告訴了她另外一個細節——顯然特雷德韋爾認為沒有告訴凱特勒姆勳爵的必要,但這卻引起了邦德爾的好奇。
七隻鬧鐘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壁爐架上,另外一隻卻在窗外的草地上被找到了,顯然是有人從窗戶扔出去的。
邦德爾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有什麼目的呢?似乎是多此一舉。她能想像某個女僕把這些鬧鐘重新整理好了,不過她又被前來調查的警官嚇壞了,結果矢口否認做過這樣的事。但絕不可能有哪個女僕會把鬧鐘扔到花園裡去。
會不會是格里自己被第一個鬧鐘吵醒之後扔出去的?不!這也不可能。邦德爾記得聽人說過他是一大早死的,在死之前一定有一段時間處在昏迷之中。
邦德爾皺起了眉頭。鬧鐘事件真是古怪。她必須找到比爾·埃弗斯利。他當時就在現場。
邦德爾是一個想到就會做到的人。她站起身來,走到寫字檯前。這是一張翻蓋式書桌,翻開桌面,邦德爾抽出一張信紙寫起來:
親愛的比爾……
她停下筆,想把書桌下面的抽屜拉出來,拉了一半卻被卡住了。邦德爾記得以前老是這樣。
邦德爾不耐煩地拉了幾下,但抽屜就是紋絲不動。她記得以前有一次是把一個信封推進去了,當時就卡住了。她取出一把薄薄的裁紙刀,把它插入細縫裡。果然,一張紙的一角露了出來。邦德爾小心地抓住紙角,把它拉了出來。是一封信的第一頁,已經有些皺了。
首先引起邦德爾注意的是信上的日期。幾個大大的手寫花體字映入眼帘:
九月二十一日
「九月二十一日,」邦德爾緩緩地說道,「啊,這不就是……」
她呆住了。沒錯。二十二日正是格里·韋德被發現死在床上的那天。那麼,這封信一定是在悲劇發生的前一天晚上寫的。
邦德爾把信紙鋪平,開始讀起來。信沒有寫完。
親愛的洛蘭,星期三我會過來。我身體很好,一切都很順心。一想到就要見到你,我高興極了。聽著,跟你說的「七面鍾」的事情,還是忘了吧。以前我覺得那多多少少是個玩笑,但不是,絕對不是,很抱歉我跟你說了這件事,但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是不應該被卷進來的。所以,還是把它忘了吧,好嗎?
我還有別的一些事情要告訴你——但我太困了,眼睛都睜不開了。
哦,有關勒切爾,我想……
信寫到這裡就斷了。
邦德爾皺起眉頭。七面鍾?這是什麼地方?也許是倫敦的某個貧民窟吧,她想。七面鍾這幾個字勾起了她的回憶,但她一時也想不起來具體是什麼。相反,信裡面的兩句話倒引起了她的注意:「我身體很好」、「我太困了,眼睛都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