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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夫人。」
他以園丁老大的口氣回了話——語氣有點哀傷,卻不乏威嚴——就像參加葬禮的帝王。
「我在想……今天晚上可不可以摘一些那邊剛熟的葡萄,做一道甜點?」
「還不夠熟呢,不能摘。」麥克唐納回答道。
他的語氣緩和卻很堅決。
「哦。」庫特夫人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可是我昨天在那裡嘗了一顆,味道蠻好的。」
麥克唐納盯著她,弄得她臉紅起來。他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這种放肆的行為是不可原諒的。很顯然,凱特勒姆勳爵夫人從不會這麼失禮,自己跑到溫室里隨意摘葡萄吃。
「如果您事先吩咐一聲,夫人,我們早就會剪一串給您送去的。」麥克唐納的語氣有些嚴厲。
「噢,多謝了。」庫特夫人回答道,「好的,下次我一定這麼做。」
「只是現在還不適合摘。」
「是的,」庫特夫人喃喃道,「是的,大概是不適合。那就算了吧。」
麥克唐納沒有搭腔,沉默中透露著威嚴。庫特夫人又一次鼓起勇氣。
「我正想跟你談談玫瑰花園後面那塊草坪的事。我想是不是可以把它改造成草地滾球場。奧斯瓦德爵士非常喜歡玩滾球遊戲。」
「有什麼不可以呢?」庫特夫人心裡想著。她以前上英國歷史課時就知道,德雷克爵士和他的騎士夥伴們不就是在玩滾球遊戲時才發現西班牙無敵艦隊的嗎?這顯然是一項紳士的活動,麥克唐納沒理由反對。然而,她沒有想到這位園丁老大的犟脾氣——那就是聽不進別人提出的任何建議。
「不可以這麼做。」麥克唐納沒有表示贊同。
他潑了一盆冷水,不過他真正的用意是想誘使庫特夫人徹底放棄。
「如果清理一下,還有……呃……修剪一下……諸如此類的吧。」她仍然抱有希望。
「行,」麥克唐納慢吞吞地說道,「這能做到。可是這麼一來,就得把威廉從那邊叫過來了。」
「噢!」庫特夫人疑惑地說道。「那邊」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只是讓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一首蘇格蘭民歌——但對麥克唐納來說,這顯然是最強烈的反對了。
「那會是一大遺憾。」麥克唐納說道。
「噢!當然,」庫特夫人說道,「是的。」但她馬上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快地表示贊同。
麥克唐納死死地盯著她。
「當然,」他開口說道,「如果您有吩咐,夫人……」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威脅的語氣對庫特夫人來說再明顯不過了。她立即投降認輸。
「哦,不,」她說道,「我懂你的意思,麥克唐納。不……不……威廉還是留在那裡的好。」
「我也是這麼想的,夫人。」
「是的,」庫特夫人說,「是的,當然。」
「我想您會同意的,夫人。」麥克唐納說道。
「哦,當然。」庫特夫人又說了一遍。
於是,麥克唐納正了正帽子,轉身走開了。
庫特夫人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快地嘆了一口氣。吉米·塞西傑在飽餐了一頓腰花和燻肉之後,這時也來到露台上,站在她身旁。他也嘆了口氣,但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今天早上真是好極了,嗯?」他說道。
「是嗎?」庫特夫人有點心不在焉,「哦,是的,大概是吧。我沒注意到。」
「其他人呢?在湖上划船嗎?」
「我想是吧。我是說,如果他們在那裡划船,我不會覺得奇怪。」
庫特夫人轉身回到屋子裡。特雷德韋爾正在端詳那把咖啡壺。
「噢,天哪,」庫特夫人說道,「那位先生還沒……」
「您是說韋德先生嗎,夫人?」
「對,韋德先生。他還沒下來嗎?」
「沒呢,夫人。」
「已經很晚了。」
「是很晚了,夫人。」
「噢,天哪!我想他大概要下來了吧,特雷德韋爾?」
「是的,夫人。昨天韋德先生是十一點半下來的,夫人。」
庫特夫人瞟了一眼鐘錶,差二十分就到十二點了。她心中不免有些憐憫。
「真是難為你了,特雷德韋爾。你得把這裡打掃乾淨,然後在一點鐘之前又要準備好午餐。」
「我已經習慣了年輕紳士們的生活方式,夫人。」
他說話聲音不是很重,但責備的意思很明顯了。教堂的主教在責備一個無心犯錯的土耳其人或異教徒時也會用這種口吻。
庫特夫人的臉又一次紅了起來。幸好這時門開了,打破了她的難堪。一個表情嚴肅、戴著眼鏡的年輕人探頭進來。
「哦,您在這兒,庫特夫人。奧斯瓦德爵士請您過去一趟。」
「好的,我馬上就去,貝特曼先生。」
庫特夫人急匆匆地離開了。
魯珀特·貝特曼是奧斯瓦德爵士的私人秘書,他穿過落地窗,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而吉米·塞西傑還悠然自得地在那裡看風景呢。
「早上好,黑猩猩,」吉米打了個招呼,「我想我得去給那些該死的小妞們獻殷勤了。一起去吧?」
貝特曼搖了搖頭,順著露台和旁邊的窗戶走開了。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吉米咧嘴一笑。他和貝特曼以前是同學,當時貝特曼就戴了眼鏡,是個不苟言笑的文靜男子,但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竟得到了一個「黑猩猩」的綽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