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現在,安東尼對這份工作已經得心應手。他的職責除了安排好旅行的必要事宜之外,還包括:對被人冒犯後暴跳如雷的老先生進行細心的安撫,為想買明信片的老婦人安排充足的時間,此外還得和四十歲以下的女客人打情罵俏。最後這個任務比較容易,因為那些女人總是輕易就在他的隻言片語里領會到柔情蜜意。
泰勒小姐並沒有放過他。
「那他為什麼叫你『喬紳士』呢?」
「因為那不是我的名字。」
「那為什麼叫你『喬紳士』啊?」
「原因同上。」
「哎呀,凱德先生,」泰勒小姐沮喪地提出抗議,「你別這麼說話。爸爸昨天晚上還在說你很有君子風度呢。」
「多謝令尊的誇獎,泰勒小姐。」
「我們都認為你很有風度。」
「過獎了。」
「我說真的呢。」
「善良的心比王冠更寶貴。」安東尼含糊其辭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恨不得趕緊到午餐時間。
「我一直覺得這首詩特別美。你懂很多詩嗎,凱德先生?」
「必要時我可以背兩句『少年站在燃燒的甲板上;除了他,都逃之夭夭。』我會的就這麼多,但我還能配上一些動作,『少年站在燃燒的甲板上』呼!呼!(你看,這都是火)『除了他,都逃之夭夭』,這時候我得像只小狗似的跑來跑去。」
泰勒發出尖銳的笑聲。
「你們看凱德先生!他太好玩兒了!」
「該吃上午茶了。」安東尼的語氣變得輕快起來,「這邊請。下一條街上有家很棒的咖啡館。」
「那,」高德可太太用深沉的嗓音問道,「費用含在團費里吧?」
「高德可太太,」安東尼拿出公事公辦的態度,說道,「早茶需要自費。」
「真沒面子!」
「生活不易。」安東尼一臉和氣。
高德可太太的眼睛一亮,露出一副仿佛引爆了地雷的神氣,「我早料到這一點了。所以我早上吃早餐的時候,就把茶灌到水壺裡了。我一會兒用酒精燈熱一下喝就行了。走,老頭子!」高德可夫婦得意洋洋地往酒店方向走去,她的後背閃耀著對於自己先見之明沾沾自喜的光芒。
「什麼啊!」安東尼喃喃地說,「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
他帶著其餘的遊客走向咖啡館。泰勒小姐走在他旁邊,依然沒有放棄她的追問。
「你和你那個朋友多久沒見啦?」
「七年多了。」
「你們是在非洲認識的嗎?」
「是的,不過不是在這一帶。我第一次看見吉米·麥格拉斯的時候,他被雙手反綁,正準備下鍋呢。非洲內地有些部落是吃人的,你知道吧?我們到得正是時候。」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小施懲戒,煮了幾個小卒,其餘的跑了。」
「哇,凱德先生。你過的是充滿冒險的生活!」
「沒有沒有,平平淡淡。」
當然,在那位女士看來,他的這些話並不可信。
到了晚上大約十點鐘,安東尼·凱德才走進吉米·麥格拉斯的房間,吉米正在熟練地擺弄著幾個酒瓶調配。
「給我一杯烈酒,詹姆斯。」凱德帶著懇求的語氣,「跟你說,我實在需要喝一杯。」
「我也這麼想,哥們兒。你的那種工作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幹。」
「那我還能幹什麼?你要是能告訴我,我立馬就換。」
麥格拉斯給自己倒上酒,熟練地一傾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又把酒杯滿上。他慢慢地說:「老兄,你是認真的嗎?」
「什麼?」
「假如你能找到別的工作,就會辭掉這份工作嗎?」
「怎麼?你還真有缺人的工作啊?那你怎麼不自己把握機會?」
「我把握了,但我不大喜歡,所以才想讓給你做。」
安東尼警惕起來。
「有什麼不妥嗎?就因為他們不讓你在主日學校教課嗎?」
「你以為會有人找我在主日學校教課?」
「當然了,只要他們不知道你到底什麼樣。」
「那真是一份好差事,沒有一點不妥。」
「難不成在南美?你留心南美很久了。那些小的共和國里總會有要發生革命的。」
麥格拉斯咧著嘴笑了。
「一說革命你就起勁,只要和爭鬥有關的,你都喜歡。」
「我覺得,在那種環境下,我的才能才會被認可。吉米,我和你說,在革命中,我絕對是香餑餑。那樣比老老實實地賺錢謀生強多了。」
「老兄,你以前就說過這些啦。不過,這份工作不是在南美,而是在英國。」
「英國?在外漂泊多年,要榮歸故里了嗎?他們不會還要向你追討七年前的債吧?」
「不會了吧。那麼,對那份工作,我還要不要繼續說了?」
「當然啦。關鍵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自己去干呢?」
「告訴你吧,我要去內地很遠的地方淘金,安東尼。」
安東尼吹了聲口哨,怔怔地看著他。
「從我認識你開始,你永遠都是在淘金,吉米。這就是你的弱點,也是你的特殊嗜好。你是我認識的人里,最愛瞎淘金的。」
「這事最後肯定能成,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