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而那個人就是你?」
「不,不,不是我個人。在這種情況下,不能是哪個『個人』的事兒。」
「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即使如同你所說的『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仍然是『個人』啊。」
「可是不應該是這樣!在面臨困境、生死攸關的情況下,人不能只想到自己那些無病呻吟的小事兒或是自己一心要幹的事兒。」
「我告訴你,你大錯特錯了。大戰接近尾聲時,在一次猛烈的空襲中,我心裡想的是我小腳趾上那個雞眼的疼痛,而不是我對死亡的恐懼。那個時候我對自己的這種想法都感到吃驚。我對自己說:『想想看,死亡隨時都可能降臨。』可是我仍然能意識到我腳趾上雞眼的疼痛——真的,在忍受死亡恐懼的同時,我還得忍受雞眼的疼痛,這使我感到我受到了傷害。正是因為我可能會死掉,所以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兒才變得異常重要。我見過一個女人在街上被撞倒在地,斷了一條腿,而她放聲大哭的原因不是別的,而是她看見自己的長筒襪上有一條線脫掉抽絲了。」
「這正說明女人是多麼傻!」
「不對,這件事說明『人』是什麼樣子,或者說,正是人們對個人事情的專注才使得人類至今能夠在這個地球上倖存。」
亞歷克·萊格發出一陣不屑的笑聲。
「有時候,」他說,「我倒認為人類倖存下來是一種遺憾。」
「你知道,」波洛堅持說,「這是一種謙卑的形式,而謙卑是可貴的。我記得戰時在你們這裡的地鐵里有一個口號寫著:『一切全靠你了。』我想,這句口號是某個聖賢想出來的——不過依我的觀點,這是一則危險而令人生厭的教條。因為現實並非如此。一切並非全靠誰。比如說,某某太太,如果她被人誤導而真的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得靠她的話,那麼這對她個人沒有什麼好處。正當她想著自己在世界事務中扮演的角色時,她的小寶寶卻把熱水瓶給弄倒了。」
「我認為你的觀念太老套了。把你的口號說出來聽聽。」
「我並不需要形成自己的口號,這個國家就有一個更老的口號令我很受用。」
「是什麼?」
「『信任上帝,時刻準備著。』」
「哎,哎……」亞歷克·萊格似乎覺得好玩,「真的沒想到你會這樣說,你知道我想看到這個國家做成點兒什麼事嗎?」
「無疑是一些力度大但令人不快的事。」波洛微笑著說。
亞歷克·萊格仍然很嚴肅。
「我不想看到任何智力低下的人,這樣的人都應該消失——全部消失!不要讓他們繁殖後代。如果從某一代開始,只允許高智商的人生育後代,想想看那會是怎樣的結果。」
「或許精神病院裡的病人會大量增加。」波洛冷淡地說,「植物需要根也需要花,何況是人,萊格先生。無論花朵多麼大多麼美,如果底部的根被毀了,那就不再有花了。」他以聊天的口吻又加了一句,「你會考慮把斯塔布斯太太作為無痛行刑室的候選人嗎?」
「是的,會的。像那種女人留著有什麼用?她對社會有過什麼貢獻?她的腦子裡除了衣服珠寶之外還想過什麼?就像我說的,留著她有什麼用?」
「你和我,」波洛溫和地說,「確實比斯塔布斯夫人聰明多了。但是,」他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恐怕我們都沒有她那麼能增光添彩,這是事實。」
「增光添彩—」亞歷克有些暴躁地哼了一聲,但他的話緊接著就被從法式落地窗門進來的奧利弗夫人和沃伯頓上尉打斷了。
第四章
「你必須得來看一眼有關這場『尋凶』遊戲的線索和一些東西,波洛先生。」奧利弗夫人氣喘吁吁地說。
波洛立馬站起身來,跟著他們走了出去。
三人穿過會客廳,走進了一間裝修簡單的小型商務辦公室。
「你左手邊是些致命兇器。」沃伯頓上尉用手指著一個打牌用的小桌說,桌上蒙著一塊絨布。上面放著一把小手槍,一根血跡斑斑透著邪氣的鉛管,一個標有『毒藥』的藍色瓶子,一段曬衣繩和一個皮下注射器。
「那些都是兇器,」奧利弗夫人解釋道,「這是嫌疑人名單。」
她給了他一張印製的卡片,波洛感興趣地看了起來。
嫌疑人
艾斯特爾·格林尼——一位漂亮且神秘的女人,布倫特上校的客人
布倫特上校——一位當地鄉紳,他的女兒瓊·布倫特嫁給了皮特·蓋伊
皮特·蓋伊——一位年輕的原子科學家
威林小姐——女管家
奎伊特——男管家
瑪雅·斯塔維斯基——一位年輕的女背包客
埃斯特班·洛約拉——一位不速之客
波洛眨了眨眼,不解地把目光投向奧利弗夫人。
「好龐大的演員陣容啊,」他頗有禮貌地說,「不過,請允許我問一句,夫人,參加遊戲比賽的人要做什麼?」
「請看卡片背面。」沃伯頓上尉說。
波洛將卡片翻了過來。
另一面印著:
姓名和地址:
解決方案:
兇手姓名:
兇器:
動機:
時間和地點:
得出此結論的理由:
「每個進來的人都會拿到這樣一張卡片,」沃伯頓上尉快速解釋道,「還有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鉛筆,用於記錄線索。總共有六條線索。你順著一條線索找到下一條,就好像是在玩尋寶遊戲,而兇器藏在一些可疑的地方。這是第一條線索,一張快照。每個人都從這條線索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