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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時候很好,」斯塔布斯夫人說,「不下雨的時候。」她有些悲傷地加了一句,「可是連一家夜總會都沒有。」
「啊,我明白,你喜歡夜總會?」
「哦,是的。」斯塔布斯夫人熱誠地說。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夜總會呢?」
「夜總會上有音樂,還可以跳舞,我可以穿上我最好的衣服,戴上我最好的手鐲和戒指,而其他的女人雖然也都穿上好看的衣服,戴上好看的珠寶,但誰都趕不上我的好看。」
她巨大的滿足感寫在了臉上,波洛感到一陣憐憫心疼。
「而那一切讓你感到非常開心?」
「是的,我也喜歡賭場,為什麼英格蘭就沒有賭場呢?」
「我也感到奇怪,」波洛嘆了一口氣說,「我認為賭場和英國人的個性不配。」
她有些不解地看著波洛,然後輕輕向前傾了下身子說:
「有一次我在蒙特卡洛贏了六萬法郎,我押在數字二十七上,結果贏了。」
「那一定非常刺激,夫人。」
「哦,非常刺激。通常喬治給我錢去玩,可是我每次都輸掉。」
她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那可太不幸了。」
「哦,其實無所謂,喬治有的是錢,有錢真是好,你不這麼認為嗎?」
「非常好。」波洛和氣地說。
「如果我沒有錢,或許我會看起來像阿曼達一樣。」她的目光移向坐在茶桌旁的布魯伊斯小姐,冷靜地凝視著她,「她長得非常丑,你不覺得嗎?」
這時,布魯伊斯小姐正好抬頭向他們看過來。斯塔布斯夫人講話的聲音並不大,不過波洛懷疑阿曼達·布魯伊斯小姐也許已經聽到了。
當他收回視線時,他的目光正好和沃伯頓上尉的相遇。上尉的眼神中閃著諷刺與頑皮。
波洛馬上改變了話題。
「是不是最近一直忙著準備這次遊園會?」他問道。
海蒂·斯塔布斯搖了搖頭。
「哦,沒有,我認為這些安排很乏味,很愚蠢。有那麼多的僕人和園丁,幹嗎不讓他們去準備?」
「噢,天哪。」講話的是弗里亞特太太。不知她什麼時候已經過來坐在附近的沙發上了。「那些是你在島上莊園裡耳濡目染的觀念。但是現在英格蘭的生活可不是那個樣子。我真希望是那樣。」她嘆了口氣,「時下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動手。」
斯塔布斯夫人聳了聳肩。
「我認為這麼做很愚蠢。如果什麼事情都得自己動手,那麼有錢還有什麼意義?」
「有人覺得自己動手更有趣。」弗里亞特太太微笑著對她說,「我就這麼認為,當然不是所有的事情,我是說有些事情。我自己就很喜歡園藝,而且我喜歡為像明天這樣的遊園活動做準備工作。」
「會像是個大型聚會嗎?」斯塔布斯夫人滿懷希望地問道。
「就像是個大型聚會,要來很多很多人。」
「會像是阿斯科特賽馬會嗎?每個人都戴著大帽子,打扮得很時髦?」
「呃,和阿斯科特賽馬會還不一樣。」弗里亞特太太說。她接著又很溫和地加了一句:「但你得學會慢慢欣賞鄉下的東西。海蒂,今天上午你本該來幫幫我們,可你賴著不起床,都該喝下午茶了才起床。」
「我頭疼。」海蒂悶悶不樂地說。緊接著她便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溫情地對弗里亞特太太笑著說:
「不過我明天就好了,我會照你的吩咐做。」
「你真招人喜歡,親愛的。」
「我剛剛拿到一件新衣服。是上午才送來的,跟我上樓去看看吧。」
弗里亞特太太猶豫了一下。斯塔布斯夫人站起身來,懇求道:
「你一定要來看看,求求你了,是一件非常可愛的衣服,來吧!」
「哦,好吧。」弗里亞特太太似笑非笑地站起身來。
她走出房間時,矮小的身子跟在海蒂高高的身子後面。波洛驚奇地發現她臉上的微笑已被厭倦的神色取代。仿佛忽然鬆懈下來,不再警覺,不再費心保持社交的假面具。然而,似乎不僅僅是那樣。或許她是在遭受什麼疾病的折磨,但又不想對外說,很多女人都是這樣的。他想,她不是個喜歡博取別人可憐或同情的人。
沃伯頓上尉落座在海蒂·斯塔布斯剛剛空出來的扶手沙發里。他也在看著那兩個女人剛通過的那道門,但是他談論的不是那個年紀較大的女人。他微微咧咧嘴,懶洋洋地說:
「長得太美了,是不是?」他用餘光看見喬治爵士在馬斯特頓太太和奧利弗夫人的陪同之下從一道法國式落地門窗走了出去。「對老喬治·斯塔布斯我太服氣了,對她來說,給她任何東西都不過分!珠寶、貂皮大衣等等。我不曉得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智力有點問題。或許他認為這無所謂。畢竟,這些有錢的花花公子並不需要有智慧的伴侶。」
「她是哪裡人?」波洛好奇地問。
「看起來像是南美洲人,我一直這麼認為。不過我相信她來自西印度群島。那些出產蔗糖、甜酒那類東西的某個島嶼。那裡的老家族之一——我指的是在當地出生的法國或西班牙人的後裔,不是混血兒。我認為,在這些島上人們都是近親通婚。這是她智力低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