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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卡納比小姐帶著一種可悲的尊嚴挺起身來,說道:「沒錯。就是這樣的。我……我沒什麼可說的。」
沙發上那個孱弱的女人輕聲哭了起來。
波洛說道:「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嗎,小姐?」
卡納比小姐說道:「沒什麼可說的。我做了賊……現在被人發現了。」
波洛輕聲說道:「難道沒有什麼要為自己辯解的嗎?」
艾米·卡納比慘白的臉頰上突然顯出了紅暈。她說道:「我……我對自己幹的事一點也不後悔。我覺得您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波洛先生,所以您也許能理解。您知道嗎,我一直非常非常擔憂。」
「擔憂?」
「是的,我想,對一位紳士來說這是很難理解的。您知道,我並不聰明,也沒受過任何專業培訓,可是歲數越大——我越對將來充滿恐懼。我攢不下錢——我還有埃米莉要照顧,哪攢得下錢呢?等我更老、更不中用的時候,誰還會雇我呢?他們會要更年輕能幹的。我……我認識不少像我這樣的姐妹,沒人願意雇用你,你只能蜷縮在一間小屋子裡,連生火取暖都辦不到。也沒多少吃的東西,到最後連房租也付不起……當然,是有些所謂的機構,可那不是想進就能進的,除非你有門路,但是我沒有。有不少像我這種情況的人——給人做女伴的窮姐妹,沒受過培訓的沒用女人,我們都對將來充滿恐懼,什麼指望都沒有……」
她聲音顫抖地繼續說道:「因此……我們一部分人……聚在一起……我想出了這個主意。其實是因為有奧古斯特斯,我才想出這個主意的。您知道,對大多數人來說,獅子狗都長得差不多,就跟我們覺得中國人都長得差不多似的。當然,這很荒謬。只要是認識它的人,都不會把奧古斯特斯錯當成南基波或者山童或者任何一隻別的獅子狗。它比別的狗聰明得多,也漂亮得多。但就像我說的,在大多數人看來,獅子狗就是獅子狗。奧古斯特斯給了我靈感——同時也是因為想到許多有錢的女人都養獅子狗。」
波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說道:「這想必是樁挺賺錢的……買賣!你們……你們這夥人有多少個啊?或許我還是問問你們得手了多少次比較好。」
卡納比小姐簡潔地答道:「『山童』是第十六次。」
赫爾克里·波洛揚起眉毛。
「那得祝賀你們啦。你們這個組織幹得相當出色。」
埃米莉·卡納比說道:「艾米一向很有組織才能。我們的父親——他生前是埃塞克斯郡凱林頓教區的牧師——總是說艾米有做策劃人的天分。她一直負責組織安排社團聚會、義賣什麼的。」
波洛微微鞠躬,說道:「我完全同意。作為罪犯,小姐,您也是一流的。」
艾米·卡納比驚叫道:「罪犯!哦,天哪!我想我的確犯了法。可……可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是個罪犯。」
「那您覺得是怎麼回事呢?」
「當然,您說得對。這是犯法的。可是要知道——我該怎麼解釋呢?幾乎所有雇用我們的女人都非常傲慢無禮,難以相處。就拿霍金夫人來說吧,對我什麼話都說得出口。有一天,她說她熬的補藥味道不對,幾乎是在誣衊我做了手腳。諸如此類的事多得很。」卡納比小姐的臉漲得通紅,「真叫人氣憤!可我又什麼也不能說,甚至連反駁都不行,這就更讓人耿耿於懷。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完全理解。」赫爾克里·波洛答道。
「眼看著錢就那麼一點一點被揮霍掉——真叫人看不下去。約瑟夫爵士有時還會吹噓他剛在金融城裡撈了一票,可有時在我看來——當然我知道自己完全是女人見識,我不懂金融——那是某種非常不誠實的勾當。嗯,您知道,波洛先生,這都……這都讓我心裡很不平衡,於是我就想從這些傢伙身上弄點小錢出來,反正他們不在乎也從來不會費心思去計較這點錢。嗯,好像這根本沒有多大的錯似的。」
波洛輕聲說道:「一位現代俠盜羅賓漢!告訴我,卡納比小姐,您有沒有被迫實施信中的那些威脅呢?」
「什麼威脅?」
「有沒有被迫照您信中所說的那樣殘害那些小傢伙啊?」
卡納比小姐一臉驚恐地望著他。
「當然沒有!我壓根兒想都不會想!那不過是……不過是一種藝術手段。」
「非常富有藝術性。也相當有效。」
「那當然,我知道肯定有效。我明白自己對奧古斯特斯是怎樣的感情,我必須確保那些女人不會在事前告訴她們的丈夫。計劃每次都進行得十分順利。十有八九,裝錢的信封會交給女伴們去投寄。我們一般都用蒸汽把信封打開,取出鈔票,換上白紙。也有一兩次,那些女人親自去投寄。當然啦,這樣一來,那個女伴就得去旅館一趟,從信件架上把信取走。不過那也容易得很。」
「看孩子的保姆那一套呢?還是說真的每次都有個保姆在場?」
「您知道,波洛先生,大家都覺得老處女們全都傻乎乎地寵愛娃娃。因此,如果她們被小寶寶吸引而忽視了別的事,似乎很自然。」
赫爾克里·波洛嘆了口氣,說道:「您的心理分析十分出色,組織能力也是一流的,您本人還是一名非常優秀的演員。我跟霍金夫人見面那天,您的表現無懈可擊。永遠不要小看自己,卡納比小姐。您可能會被說成那種沒受過專業培訓的女人,可您的頭腦和勇氣卻十分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