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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釁似的望著波洛,後者卻沒有回應他的挑戰。波洛反而溫和地問道:「您平時吃什么喝什麼呢?」
休·錢德勒把腦袋朝後一仰,大笑著喊道:「消化不良引起的噩夢嗎?您想的是這個?」
波洛僅僅溫和地重複道:「您平時吃什么喝什麼呢?」
「跟大家的完全一樣。」
「沒服用什麼特殊的藥品?膠囊、藥片什麼的?」
「老天,沒有。您真以為那些所謂特效藥能治好我的病嗎?」他嘲笑般地引述道,「你怎能醫治那病態的心靈?』」
赫爾克里·波洛淡淡地說道:「我倒想試試。你們家裡有人患眼病嗎?」
休·錢德勒瞪著他,說道:「父親的眼睛給他造成了不少的麻煩,他經常到一位眼科醫生那裡去治療。」
「唔!」波洛沉思片刻,接著說道,「弗洛比舍上校,我想,他在印度待過很長時間吧?」
「是的,他以前在印度駐軍。他很喜歡印度……經常談起印度,說起當地的傳統、風物什麼的。」
波洛又低聲「唔」了一聲。
接著他說道:「我發現你把下巴劃破了。」
休揚了揚手。
「是的,挺大一個口子。有一天我刮鬍子的時候父親突然進來,把我嚇了一跳。您知道的,這些日子我一直有點緊張。而且我的下巴和脖子上起了些疹子,颳起鬍子來有點費勁。」
波洛說道:「您應該用點剃鬚膏。」
「哦,用了,喬治叔叔給了我一管。」
他突然笑了起來。
「咱們倆就像是女人們在美容院裡聊天。潤膚露啦、剃鬚膏啦、特效藥啦、眼病啦,這些都有什麼關係?您究竟打算幹什麼,波洛先生?」
波洛平靜地說道:「我在為黛安娜·瑪伯里竭盡所能。」
休的情緒一下子變了,臉色嚴肅認真起來。他把一隻手放在波洛的手臂上。
「好的,請您盡力幫助她。告訴她必須忘掉一切,告訴她不必再抱什麼希望……告訴她我跟您說的一些事……告訴她——哦,告訴她看在上帝的分上離我遠點兒!這是她現在可以為我做的唯一的事了。躲開我!努力忘掉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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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勇氣嗎,小姐?巨大的勇氣?您將會非常需要。」
黛安娜尖聲喊道:「這麼說是真的了。是真的嗎?他真的瘋了?」
赫爾克里·波洛說道:「我不是精神科醫生,我沒有資格說:『這個人瘋了。這個人神志正常。』」
她走近他。「錢德勒海軍上將認為休瘋了。喬治·弗洛比舍認為他瘋了。休自己也認為自己瘋了……」
波洛望著她問:「那您呢,小姐?」
「我?我說他沒有瘋!所以我才……」
她停了下來。
「所以您才來找我?」
「是的。我也不可能有什麼別的原因來找您,對吧?」
赫爾克里·波洛說道:「這正是我一直在想的事,小姐!」
「我不明白您是什麼意思。」
「斯蒂夫·格林漢姆是誰?」
她瞪大了眼睛。
「斯蒂夫·格林漢姆?哦,他……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她抓住了他的手臂。
「您腦子裡在轉什麼念頭啊?您在想什麼啊?您光是站在那裡,摩挲您的小鬍子,在陽光下眨巴眼,可您什麼都不告訴我。您叫我擔心……擔心極了。您為什麼要讓我擔心?」
「也許,」波洛說道,「因為我自己也在擔心。」
她那雙深灰色的眼睛瞪大了,抬頭望著他。她悄聲說道:「您在擔心什麼?」
赫爾克里·波洛嘆了口氣——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抓一個殺人犯要比制止一起謀殺容易得多。」
她驚叫道:「謀殺?請不要這麼說!」
「不管怎樣,」赫爾克里·波洛說道,「我這麼說了。」
他的語氣變了,語速很快,而且近乎下命令。
「小姐,今天晚上您和我必須在賴德莊園過夜。我就指望您去安排好這件事了,您能辦到嗎?」
「我……嗯……我想可以。可是為什麼?」
「因為時間緊迫。您跟我說過您有勇氣,現在來證明這一點吧。按我的要求去做,別再問為什麼。」
她一聲不響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過了一兩分鐘,波洛跟在她身後走進了那幢房子。他聽到她在書房裡跟那三個男人交談的聲音。他走上寬大的樓梯,樓上沒有任何人。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休·錢德勒的房間。屋角那兒有個帶冷熱水龍頭的固定式盥洗池,盥洗池上方的一個玻璃架子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
赫爾克里·波洛迅速而靈巧地翻查起來……
他沒花多少時間就做完了要做的事。他又下樓來到大廳,這時黛安娜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滿臉通紅,一臉執拗的表情。
「行了。」她說道。
之後錢德勒海軍上將把波洛拉進書房,關上門。他說道:「聽我說,波洛先生,我不喜歡這樣。」
「您不喜歡什麼,錢德勒海軍上將?」
「黛安娜剛才說她堅持要和您留在這兒過夜。我並不是不好客——」
「這不是好客不好客的問題。」
「我說了,我不想表現得不好客。可是,坦率地講,我不喜歡這樣,波洛先生。我……我不需要這樣。我也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能有什麼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