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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該死的帽架,該死的帽架,」賴德先生眼淚汪汪地說,「這不像我們美國的,男人們每天晚上都能輕鬆掛上帽子——每天晚上,先生,您戴著兩頂帽子。從沒見過一個人戴兩頂帽子。一定很管用——防寒。」
「可能我長了兩顆腦袋。」湯米鄭重其事地說。
「是的,」賴德先生說,「這真奇怪,十分奇怪。我們喝杯雞尾酒吧,禁酒——不允許,不讓我進去。我想我有點醉了——一直不停地喝。雞尾酒……混合的……天使的吻……是瑪格麗特……迷人的尤物,她也喜歡我。馬脖子酒,兩杯馬提尼……三杯『通往廢墟的路』……不是,通往房間的路……把它們倒在一起……倒入一個啤酒罐。我打賭……我說……去死吧,我說——」
湯米打斷他。
「好了,」他安慰他說,「現在,回家怎麼樣?」
「無家可歸。」賴德先生悲傷地說,竟抽泣起來。
「你住在哪個旅館?」湯米問。
「回不了家了,」賴德先生說,「刮盡了我的金錢,吞食一切。都是她乾的。白教堂——白色心肝,白頭悲死亡——」
但是賴德先生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挺直身體,說話也奇蹟般地變流暢了。
「年輕人,我告訴你。瑪吉帶著我,在她的車裡,尋寶。英國的貴族都幹這個。在鵝卵石下面。五百鎊。不可思議,這真不可思議。我告訴你,年輕人,你一直對我很好。我心裡記得,先生,心裡。我們美國人——」
湯米這次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你說什麼?萊德勞太太用車載著你?」
這個美國人嚴肅地點點頭。
「去白教堂?」還是嚴肅地點頭。
「你在那兒發現了五百鎊?」
賴德先生努力地說話:
「她……她發現的,」他糾正他的提問者,「讓我到外面,門外,總是讓我在外面,這真可悲。外面——總是外面。」
「你還記得到那兒的路嗎?」
「我想我記得,漢克·賴德從不會迷失方向——」
湯米二話不說,伸出手拉著他就往前走。他發現自己的車還在原地,然後他們一路向東飛馳而去。涼爽的空氣讓賴德先生舒服了不少,他不省人事地癱靠在湯米身邊睡著了。等他醒來,頭腦清醒,精神奕奕。
「說,夥計,我們在哪兒?」他問道。
「白教堂,」湯米直截了當地說,「這兒是不是今晚你和萊德勞太太來過的地方?」
「看起來眼熟,」賴德承認,環顧了一下四周,「好像從這兒左拐去了什麼地方。就是那兒——那條街。」
湯米按他的指引順從地轉了彎。
「是這兒,我確定。右轉,哎,這味真難聞。是的,經過角落裡那家酒館——急轉彎,停在那個小胡同口。但是你打的什麼主意?告訴我。甩掉尾巴了?我們是要耍他們一下?」
「正是,」湯米說,「我們來耍耍他們。只是一個玩笑,你說呢?」
「行,我會將之告訴世界,」賴德先生贊同,「儘管在這件事中我只是個小角色。」他不滿地結束演說。
湯米下了車,也扶賴德先生下了車。他們往前走進了胡同。胡同左邊是一排荒廢的房子的後牆,大部分房子都有一扇門通往胡同。賴德在其中一扇門前停下來。
「她是從這兒進去的,」他說,「就是這扇門——我十分肯定。」
「它們看起來都很像,」湯米說,「這倒讓我想起了士兵和王后的故事,記得嗎,他們在一扇門上畫了一個十字做記號,我們要不要也這樣做?」
他笑著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白色粉筆,在門的下部畫了一個大大的十字。然後,他抬頭看著山牆高處晃動著的各種模糊的影子,這些影子還不時地發出幾聲悽厲的嚎叫。
「周圍有許多貓。」他愉快地說。
「接下來怎麼辦?」賴德先生問,「我們進去嗎?」
「事先採取點防範措施。」湯米說。
他上下打量著這個胡同,然後輕輕地嘗試開門。門動了,他推開門,向里窺視,看到了一個昏暗的小院。
他無聲無息地穿過小院,賴德先生緊跟著他。
「快,」賴德先生說,「有人進了胡同。」
他又溜了出去。湯米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卻再沒有聽見什麼。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手電筒,迅速照了一下院裡。藉助這瞬間的亮光,他看清了前面的路。他快步向前走去,嘗試打開前面緊閉的房門。這扇門竟然也動了,他輕輕推開門進去。
站著聽了一會兒,他又打開手電筒。這束光,仿佛是一個事先約好的信號,這個地方似乎突然清晰地呈現在他面前。兩個人在他前面,兩個人在他後面。他們圍上來,粗暴地把他按倒在地。
「亮燈。」一個聲音咆哮道。
一盞晃眼的汽油燈點著了。藉助光線,湯米看到一圈陰沉的面孔。他有禮貌地掃視著房間,注意到房屋中擺放著一些設備。
「啊哈,」他興奮地說,「假鈔製造老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閉上你的臭嘴。」其中一個人咆哮道。
湯米身後的門打開又關上,一個友好而熟悉的聲音響起。
「抓住他了,夥計們,幹得好。現在,大忙人先生,讓我來告訴你,你將面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