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最開始就是這樣了,你知道。可是後來,在樓上我們的房間裡,莉莉把我給弄醒了。『你聽我說,』她說,『這事兒不對!』我說:『有什麼不對的?』她說:『衣服。』我說:『你念叨什麼呢?』『你聽著,伊迪,』她說,『我檢查了她的衣物,醫生讓查的。少了一個手提箱和足夠裝滿一箱子的東西——可這些東西不對勁兒。』我說:『什麼意思?』莉莉說:『她帶走了一身晚禮服,銀灰相間的那身——可她沒拿跟晚禮服配套的腰帶、胸罩和吊帶襯裙,她帶上了金色織錦晚鞋,可沒拿有銀帶的那雙。她還帶了綠色花呢衣服——那衣服本來是深秋時候才穿的,可她沒拿那件高檔套頭衫,帶走的是蕾絲襯衫,那是她搭外出套裝時才穿的。哦,還有內衣,帶了一大堆。你聽我一句,伊迪,』莉莉說,『她壓根兒就不是跑了,是先生把她給做掉了!』
「嘿,這一句驚得我徹底醒了,一下子坐起來,問她到底在說什麼。
「『就跟《世界新聞》上星期說的一樣,』莉莉說,『先生發現她有外遇,就把她給害了,拖到地下室,埋在地板底下。他是在前廳一樓乾的,所以你什麼聲音也甭想聽見。這就是他幹的事,然後他就收拾了一個手提箱,布置得好像是她離家出走了一樣。可是她就在這兒——地下室地底下。她壓根兒就沒活著走出這幢房子。』我數落她口無遮攔,怎麼敢說這麼可怕的事。但是我承認,第二天一早,我就偷偷去了地下室。裡面的一切和往常沒什麼不同,沒有東西被弄亂,也沒有挖掘過的痕跡。於是我就回去了,告訴莉莉她是在自己嚇自己,可她非說就是先生做掉了夫人。『記著,』她說,『她對他怕得要命。我聽見她這麼跟他說過。』『就是這一點你說錯了,我的姑娘。』我說,『因為那根本就不是先生。就在那天你告訴我以後,我往窗戶外面看的時候,先生正好拿著高爾夫球桿從山上走下來,所以跟夫人一起在客廳里的那個人不可能是他,準是別的人。』」
在這間舒舒服服、普普通通的客廳里,蒙福德太太的話久久迴響。
賈爾斯屏住呼吸輕輕地說:
「準是別的人……」
第十五章 一個地址
皇家克萊倫斯酒店是鎮上歷史最悠久的酒店,酒店正面的外立面向外凸出,呈一個飽滿圓潤的弧形,一派舊式風情。它還在營業,為那些花一個月時間來海邊度假的家庭提供餐飲服務。
納拉科特小姐負責前台接待,這位四十七歲的女士胸脯豐滿,梳著舊式髮型。
眼光敏銳的納拉科特小姐一眼就把賈爾斯划進了「我們這些好人」的範圍,繃緊的弦立刻鬆了下來。至於賈爾斯,只要他願意,就能把人哄得團團轉,這會兒他就編了一個非常動聽的故事:他和他的妻子打了個賭——是關於她教母的——她有沒有在十八年前住過皇家克萊倫斯酒店。他的妻子說,他們壓根兒沒法爭出個結論,因為過了那麼長時間,過去的客人登記簿肯定都處理掉了。可是他說,胡說,皇家克萊倫斯這樣的大酒店會把登記簿保存得好好的,起碼能上溯一百年。
「哦,倒也不是,里德先生。不過我們的確會保留舊的訪客登記簿——我們一般這麼叫它。這裡面的名字有些非常有趣。怎麼說呢,以前,國王還是威爾斯親王的時候曾來此下榻。過去,霍爾斯坦-羅茨的愛德爾瑪公主每年冬天都會帶著侍女到這裡來。還有不少非常著名的小說家也來過,哦,還有肖像畫家多弗里先生。」
賈爾斯做出一副很感興趣、肅然起敬的模樣,於是他們問及的那個年份的「神聖」名冊,很快就被拿出來,任他翻閱。
納拉科特小姐指給他看了不少星光閃耀的名字,之後他把名冊翻到了八月。
是的,確實就在這裡,他要找的記錄。
西頓·厄斯金少校及夫人,安斯特爾莊園,戴斯,諾森伯蘭,七月二十七日至八月十七日。
「能允許我把這些抄下來嗎?」
「當然可以,里德先生。紙和墨水……哦,你帶了筆。不好意思,我得回外面的辦公室去了。」
她留下了那本名冊,賈爾斯認真地抄了起來。
他回到山腰別墅的時候,格溫達正在花園裡,在草坪邊緣彎著腰。
她直起身,看過來,用眼神詢問他。
「運氣如何?」
「不錯,我想一定是他。」
格溫達輕聲讀道:
「安斯特爾莊園,戴斯,諾森伯蘭。沒錯,伊迪絲·佩吉特說過是諾森伯蘭。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在那兒住……」
「我們得去看看。」
「是的,是的,最好去一趟……什麼時候走?」
「越快越好。明天怎麼樣?咱們弄輛車子,開車去,你還可以多看看英國的風景。」
「萬一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或者搬走了,那裡住上了別人呢?」
賈爾斯聳了聳肩膀。
「那我們就回來,再去查別的線索。順便告訴你,我給甘迺迪寫了信,問他能不能把海倫離開以後寫來的信寄給我——如果他還留著的話——還要一份她的筆記樣本。」
「我希望,」格溫達說,「咱們能聯繫上其他僕人——莉莉,在托馬斯身上系蝴蝶結的那個人。」
「你怎麼突然想起了這個,格溫達,有點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