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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服我了,波洛先生。儘管這些話聽起來都難以置信,但只要是您說的,我就願意相信。」
英格勒斯跟我們同時離開了。
「我對這次會面並不失望。」波洛走著走著說了起來,「我並沒指望能說服笛亞度,但至少我已經確保了自己一旦死去,我所掌握的信息不會隨我而去。我還成功說服了一兩個人呢。這不算壞!」
「你知道,我是站在你們這邊的。」英格勒斯說,「順帶一提,我準備一空出時間來就去一趟中國。」
「這樣做明智嗎?」
「不明智,」英格勒斯淡淡地說,「卻是必要的。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儘自己的力量。」
「啊,您真是個勇敢的人!」波洛感動地說,「若不是我們還走在路上,我真想擁抱您。」
我覺得英格勒斯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
「我覺得我去中國的風險並不比你們待在倫敦的風險要大。」他壓低聲音說。
「或許您是對的。」波洛贊同道,「我希望他們未來謀殺黑斯廷斯的計劃永遠無法成功,否則我是會很生氣的。」
我打斷了他們愉悅的對話,聲稱自己並不準備迎接屠殺。沒過多久,英格勒斯就與我們道別了。
我們沉默地走了一段時間,最後波洛突然說了句完全出乎我意料的話。
「我想……我真的認為……我該把我的兄弟請過來協助我。」
「你兄弟?」我驚訝地大喊一聲,「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個兄弟?」
「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黑斯廷斯。莫非你不知道但凡聲名遠揚的偵探都會有個若非因為天生懶散,一定會遠比他要出名得多的兄弟嗎?」
波洛有時會表現出一種奇怪的態度,讓人根本弄不清他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而現在,他的態度就十分明顯。
「你兄弟叫什麼?」我還在嘗試讓自己適應這個突如其來的新聞。
「阿喀琉斯·波洛。」波洛凝重地說,「他住在比利時斯帕附近。」
「他是幹什麼的?」我有點好奇地問道,同時決定不去細想已經過世的波洛夫人性格如何,還有她那充滿古典色彩的命名品味。
「他什麼都不做。正如我剛才所說,他是個十足的懶骨頭。但他的能力卻並不在我之下——這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你長得像他嗎?」
「他跟我有點像,但沒有我帥。同時他沒有留鬍子。」
「那他比你年輕,還是比你年長?」
「他正好跟我同一天出生。」
「雙胞胎。」我驚叫一聲。
「沒錯,黑斯廷斯,你很快就得出了正確結論。瞧,我們到家了。現在讓我們趕緊開始調查那起公爵夫人的項鍊失竊案吧。」
不過公爵夫人的項鍊最終還是要等一等了。因為家裡有另一起性質全然不同的案子在等著我們。
我們的房東,皮爾遜太太,一碰面就告訴我們剛才來了個醫院的護士,正在等波洛。
我們發現她坐在面對窗戶的大扶手椅上,是一位面善的中年女性,穿一身深藍色的制服。她有點猶豫,遲遲沒有進入主題,但波洛很快就讓她放鬆下來,於是她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您瞧,波洛先生,我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我得到百靈鳥協會的派遣,去赫特福德郡看護一位病人。那位老先生名叫坦普爾頓。他的房子很舒適,家人也很友善。他的妻子坦普爾頓太太比他年輕很多,他還有一個頭婚生的兒子跟他們住在一起。我不知道那個年輕人跟他的繼母平時關係好不好,因為他並不是您所想的那種普通人。雖然說不上有什麼缺陷,但顯然他不是個聰明人。怎麼說呢?一開始,坦普爾頓先生的病情對我來說實在太離奇了。有時候他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然後他就突然開始發作,又是胃疼又是嘔吐。可是醫生似乎很樂觀,我也沒有立場多說什麼,可我還是忍不住要去想。然後……」她頓了頓,然後臉漲得通紅。
「然後發生了某些事情,讓你開始產生懷疑了?」波洛猜測道。
「是的。」
可她似乎還是很難把後面的話說出口。
「我還發現家裡的用人在議論。」
「關於坦普爾頓先生的疾病?」
「哦,不!關於……關於另一件事……」
「坦普爾頓太太?」
「是的。」
「坦普爾頓太太和醫生嗎?」
波洛對這種事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天賦。護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過了話頭。
「他們此前一直在議論。然後有一天,我偶然看到他們在一起……在花園裡……」
她說到這裡就停下了。我們的客戶明顯正承受著莫大的道德折磨,使得沒有一個人會不識時務地追問她到底在花園裡看到了什麼。她看到的東西顯然足夠讓她做出自己的決定了。
「之後那些發作越來越嚴重了,可特里夫斯醫生卻說那很正常,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還說坦普爾頓先生本來就命不久矣。但我之前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在我漫長的護士生涯中,從來沒見過。我覺得那更像是某種……」
她頓了頓,欲言又止。
「更像砷中毒?」波洛再次及時伸出了援手。
她點點頭。
「然後,我是說,連病人也說了些奇怪的話。『他們會替我辦好的,那四個人。他們會替我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