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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洛的這種態度對我們的朋友賈普探長來說是無比歡迎的。不得不承認,有好幾樁案子都是在聽到波洛半帶輕蔑的提示後才得以解決的,這讓他平白賺到了不少好名聲。

    為了回報波洛,賈普為他的小個子比利時朋友無條件提供任何可能吸引他注意的案件細節。當他開始負責報紙上稱為「黃茉莉謎案」的案子時,他馬上聯繫了波洛,問他要不要過去看看。

    正是這個電話,在我結束了亞伯·賴蘭宅邸冒險大約一個月後,又讓我們坐進了火車車廂里,漸漸遠離了充斥著煙霧和粉塵的倫敦,前往位於伍斯特郡的小鎮漢德福德,謎案的發生地。

    波洛靠在椅背上。

    「黑斯廷斯,對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我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現在應該謹慎。

    「這一切看起來非常複雜。」我小心翼翼地說。

    「可不是嘛!」波洛高興地說。

    「鑑於我們如此倉促地出發,很明顯,你認為佩因特先生的死是一起謀殺,而不是自殺或意外死亡。」

    「不不,你誤會我了,黑斯廷斯。就算我們假設佩因特先生確實死於一起特別慘烈的事故,依舊有一些難以理解的情況需要弄清楚。」

    「所以我剛才才會說,事情看起來非常複雜。」

    「先讓我們安靜而有條理地把所有主要線索都過一遍吧。黑斯廷斯,請你把它們條理清楚、簡明易懂地複述一遍給我聽。」

    我馬上行動起來,儘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有條理、好理解。

    「首先,」我說,「我們從佩因特先生開始,他是一名五十五歲的男性,富有,有修養,平時喜好週遊世界。過去這十二年間,他極少待在英國,可是某一天,他突然厭倦了不斷的旅行,就在伍斯特郡買了一棟小房子,位置在漢德福德附近,並準備在那裡安頓下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唯一的親人——他最年輕的弟弟的兒子,也就是他的侄子傑拉爾德·佩因特——寫了一封信,提議讓他搬到克勞夫蘭——那棟房子的名字——與伯父一起生活。傑拉爾德·佩因特是一個生活拮据的年輕藝術家,當然,他很高興地接受了這個提議。直至慘劇發生時,他已經跟伯父共同生活了七個月。」

    「你講故事的能力實在太令人欽佩了。」波洛喃喃道,「我一直對自己說,我面前是一本會說話的書,而不是我的朋友黑斯廷斯。」

    我並沒理會波洛,而是繼續慢慢深入故事的主題。

    「佩因特先生在克勞夫蘭雇了很多人,有六個用人和一個中國貼身僕人,叫阿林。」

    「他的中國貼身僕人阿林……」波洛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上周二晚飯後,佩因特先生說自己不太舒服,其中一個用人出門叫醫生去了。佩因特先生拒絕上床休息,而是在書房裡見了醫生。兩人之間進行了什麼交談,這沒有人知道。不過在昆廷醫生離開前,他要求見家裡的女管家,告訴她佩因特先生的心臟非常虛弱,因此自己給他進行了皮下注射,吩咐女管家不能讓佩因特先生受到任何打擾。然後又詢問了一些關於用人的奇怪問題,比如他們來了多久,從哪裡來的,等等。

    「女管家儘量回答了醫生的問題,卻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問這些。第二天早上,人們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其中一個女傭下樓時突然聞到一陣令人作嘔的焦肉味,好像還是從主人的書房裡傳出來的。她試圖打開書房門,卻發現被反鎖了。最後在傑拉爾德·佩因特和那個中國僕人的幫助下,門被撞開了,裡面是一副極為嚇人的光景。佩因特先生身子向前,栽倒在煤氣爐的火中,臉和頭都被燒得難以辨認。

    「當然,那一刻沒有任何人產生懷疑,因為那看起來就是一起可怕的事故。如果真要責怪什麼人,只能怪昆廷醫生給病人注射了麻醉劑之後放任其保持如此危險的姿勢。緊接著,人們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

    「地上有一張報紙,似乎是從老人膝上滑落的。他們把報紙翻過來,發現上面用顫顫巍巍的筆跡塗抹了幾個字。佩因特先生坐的椅子旁邊就是一張寫字桌,死者右手的食指末端有兩個指節沾上了墨水。很明顯,佩因特先生由於過於虛弱無法握筆,只能把手指插進墨水瓶里,在手中的報紙上寫下了兩個詞。而他寫的那兩個詞卻非常脫離現實:黃色茉莉花(Yellow Jasmine)。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克勞夫蘭的外牆上攀爬著許多黃色茉莉花,人們認為老人的遺言應該與之有所關聯,但這只是充分證明那個可憐的老頭兒已經糊塗了。當然,那些眼裡只有奇聞怪事的報紙絕不可能放過這個故事,他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黃茉莉謎案』。儘管那幾個字並不重要。」

    「你說它們並不重要?」波洛說,「好吧,毫無疑問,既然你這麼說,那就一定沒錯。」

    「然後,」我繼續道,「就是刺激有趣的驗屍了。」

    「我猜這時候的正確反應應該是舔舔嘴唇。」

    「現在有很多說法對昆廷醫生不利。首先,他並不是長期負責老人的醫生,只是一個臨時代理,在伯萊索醫生外出享受他應得的假期時頂替他一個月。其次,人們都認為他的粗心大意是造成意外的直接原因。可他本人的證詞卻讓人大吃一驚。自從佩因特先生住進克勞夫蘭後,他的健康狀況一直不是很理想。伯萊索醫生給他看過幾次,不過當昆廷醫生第一次為他看診時,卻對他身上的某些症狀感到疑惑不解。在此之前,昆廷醫生只被叫去過一次,那天晚餐後是第二次。當書房裡只剩下他和佩因特先生兩個人時,後者對他講述了一個令人驚詫的故事。首先,他一點都沒有感到不適,他解釋說叫醫生來是因為他對當天晚餐的咖喱心生懷疑。在找藉口支走阿林幾分鐘後,他把盤子裡的食物偷偷倒進了一個碗裡。隨後他就把那隻碗交給了醫生,讓他仔細查驗裡面是否有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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