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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什麼?」
瑪麗緩緩說道:
「我要說的是,內維爾遇見了她真是個遺憾。」
奧德麗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瑪麗暗自稱之為「奧德麗式冷若冰霜」的表情爬上了她的臉龐。瑪麗趕忙說道:
「我很抱歉,奧德麗。我本不該說這些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特別……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當然,當然。是我太傻了。我……我還覺著你已經從這件事中緩過來了呢。」
奧德麗慢慢轉過頭來,她面無表情、心平氣和地說道:
「我可以跟你保證,這種事沒有什麼緩不緩得過來的。我……我對這件事已經麻木了。我希望……衷心希望凱和內維爾能夠一直很幸福地走下去。」
「唉,你真是太好心了,奧德麗。」
「這不是我好心。只不過事實如此罷了。不過我也確實覺得……呃……總是沉溺於過往沒什麼好處。『發生了這種事情可太遺憾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又何必舊事重提呢?我們還不是得繼續過好眼前的日子。」
「我想,」瑪麗誠摯地說道,「像凱和特德這樣的人能夠令我感到興奮是因為——嗯,他們和我所遇見過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如此的不同。」
「是啊。我想他們也是。」
「甚至像你,」瑪麗突然帶著些酸楚說道,「也有過我或許永遠都不可能擁有的經歷。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快樂——非常不快樂——但我還是忍不住會覺得即使這樣也比……呃……什麼都沒有強。空虛啊!」
她重重地說出了最後幾個字。
奧德麗瞪大了眼睛,顯得有點兒吃驚。
「我從來都沒想到你會有這種感覺。」
「你沒想到嗎?」瑪麗歉然一笑,「哦,親愛的,這只是一時發發小牢騷而已。我真不是有意這樣說的。」
「只是在這裡陪著卡米拉住,」奧德麗慢悠悠地說道,「對你來說確實不可能特別愉快——即使她是個挺可愛的人——給她讀書念報,安排僕人做家務,還從來都不能出去休假。」
「我衣食無憂,居有定所,」瑪麗說,「成千上萬的女人連這些還得不到呢。而且說真的,奧德麗,我相當知足了。我呢,」她的唇邊閃過了一抹微笑,「有我自己的消遣方式。」
「秘密勾當?」奧德麗也笑了,問道。
「哦,我計劃一些事情,」瑪麗曖昧地說道,「在我的腦海里。而且有時候我喜歡做實驗——拿人來做。你知道,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讓他們對於我所說的話按照我的本意去做出反應。」
「聽上去你簡直就是個虐待狂,瑪麗。我得有多不了解你啊!」
「噢,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就跟小孩兒過家家一樣。」
奧德麗好奇地問:
「那你拿我做過實驗嗎?」
「沒有。你是唯一一個我總也捉摸不透的人。你瞧,我永遠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或許,」奧德麗嚴肅地說,「這樣也好。」
她打了個寒戰,瑪麗叫道:
「你冷了。」
「是。我想我得去加件衣服。畢竟已經是九月份了。」
瑪麗·奧爾丁獨自留了下來,她凝視著水面上的倒影。此刻潮水正在退去。她伸開四肢躺在沙灘上,閉上了眼睛。
他們在酒店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儘管已經過了旅遊旺季,這裡依然幾乎座無虛席,充斥著古里古怪、相貌各異的人。也對,這本來就是休閒的一天,用來打破平時日復一日的單調乏味。這同樣也是一種解脫,讓人逃離那種不安的感覺,逃離近些天來瀰漫在海鷗角的緊張氛圍。這本不是奧德麗的過錯,可是內維爾……
特德·拉蒂默猛然間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的沙灘上,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把凱怎麼啦?」瑪麗問道。
特德簡潔地回答道:
「她被她的法定所有人領回去了。」
他語氣中的某些東西令瑪麗·奧爾丁坐了起來。她掃了一眼那片金光閃閃的沙灘,看到內維爾和凱正在水邊漫步。接著她又迅速瞥了一下身邊的這個男人。
她原本認為他就是個百無聊賴、離奇怪異,甚至帶有幾分危險意味的傢伙。而此時她第一次覺得她看到了一個受了委屈的年輕人。她暗想:
「他愛上了凱——真心實意地愛上了她——而之後內維爾出現並把她搶走了……」
她輕柔地說道:
「我希望你在這裡過得愉快。」
這就是一句客套話。瑪麗·奧爾丁除了客套話之外很少說別的——這是她說話的方式。不過她語氣中帶著一種意味——這還是第一次——一種友善的意味。特德·拉蒂默對此做出了回應。
「或許,能過得跟我在任何其他地方一樣愉快。」
瑪麗說:「我很抱歉。」
「不過實際上你一丁點兒都不在乎!我是個外人,一個外人有什麼感受、什麼想法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轉過頭去看著這個憤憤不平的英俊小伙子。
他以挑釁的眼神回看著她。
她就像發現了什麼似的緩緩說道:
「我明白了。你不喜歡我們。」
他不耐煩地笑了。
「你指望我會喜歡你們?」
她沉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