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頁
這一點,我從全真掌教托我轉交的箱子已經看了出來。
姜雪陽感情不外漏,可我從那天她判出全真時說的話里也能感知到她對全真感情深厚。
生長於全真,承受著師門溺愛,心裡裝的卻是為師門所不容的魔道。姜雪陽不僅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狀,反而一步步成為了全真教的天下行走。隱忍如此,絕非常人可以做到。
我之所以對雪陽敬重有加,絲毫不敢褻瀆,便是佩服她的心性。
她神魂碎裂,寄魂於我玄關的時候,我們還可以靈魂交流坦誠相加,在她以青蓮之體重生後,我明知她心事,也不敢再提半點兒女情長。
對她的愛,遠遠不及對她的尊重。
「我以前的困惑在於,姜行走明明可以走上一條光明大道,為什麼要判出全真去為當時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魔道負盡生死。就算全真教她看不在眼裡,以她的資質和悟性,末法時代結束飛升人道祖庭函谷關也是順利成章的事情。」莫雲帆說道。
「其實,我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選擇。」我說道。
雪陽和我不一樣,我的一切離不開魔道祖師的算計。而雪陽並非貪狼護法天尊涅槃,是全新的生命個體,她可以有她自己的選擇。
「你的困惑在於迷失了自我,你認為你成為魔道祖師並非本身做出的選擇。那我問你,姜行走的選擇是處於她的本心嗎?」莫雲帆問道。
「雪陽道心通明,不會輕易迷失,也不會輕易屈服。」我說道。
「所以,她的選擇並非屈從於貪狼宿命,而是她自己想要做魔道的運籌帷幄之相,你也一樣。」莫雲帆望著我說道。
「你的意思是,是我自己要做魔道祖師所以才會成為魔道祖師,並非來自於他的算計?」
「困惑源於自我,其實你從未丟失自己。在我看來,你和他也根本就是兩個人。」莫雲帆說道。
「我還是無法接受。」我沉默一會說道。
「你不能接受的地方在於你是他生命的延續,就像今天的仙道祖師慕容元睿是九天玄女的生命延續一樣。可是你也知道,今天的慕容元睿絕不是當初的九天玄女。」
「我和慕容元睿不一樣,她覺醒後有九天玄女的記憶,她對自己的來歷一清二楚,而我自始至終都是被蒙在鼓裡。」
「我認為這恰恰說明,他並沒有影響你也沒有算計你,否則你也不會產生這種困惑了。」
「那我到底是不是他呢?」
「我認為這個問題不重要。」莫雲帆想了想說道。
「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們都選擇了成為同一種人。」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我和他都選擇成為了魔道祖師,誓死捍衛魔道教義,眾生平等,有教無類。
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我沒想到莫雲帆對我身世的見解,居然如此清晰深刻。
……
回到鎮南關後,莫雲帆去找軍團長匯報關於毒牙谷的事。
蠱神的存在非同小可,軍團長得知後立刻上報給靈異科高層,隨後靈異科派人來求證。
但是,由於蠱神已經被我形神俱滅,毒牙谷的危機已經解除,靈異科的人肅清了整座毒牙谷也沒有查出什麼,最關鍵的是謝韞閉關,徐福也有要事在身,他們兩個都沒來。
不然的話,以他們的神念感知,肯定可以在十萬大山中察覺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第五軍還是如常擔任值守和出勤。
莫雲帆幫我遮掩了身份,順便把我提升為她的副官,這樣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
對於我的擢升,第五軍內部自然有人不滿,不過莫雲帆修為高超,又是戍邊之將,倒也無人敢說些什麼。
和她接觸久了,我也知道了許多關於她的事情。
道不言壽,莫雲帆的年齡和姜雪陽相差無多。漫長的修行生涯中,莫雲帆幾乎全部是在終南山中度過。
我有我的困惑,她也有她的困惑。以往我把時間都給了魔道戰事,給了劍道修行,既沒有入世傳道,也不了解其他修行者的困惑。和莫雲帆的結識,就像是在為我補課一般。
在我為她解惑的同時,也是在一點點找回我自己的初心,我為什麼會扛起魔道的招魂幡。
「雖然末法時代已經結束很久,我有時候還是寧可相信這是一場夢。末法時代人間盛世太平,我可以心安理得的留在終南山悟道修行。現在人間危機重重,人道卻只為封神之戰做打算,我既不願參戰,又不想看著蒼生受苦,只能選擇離開全真教。」莫雲帆說道。
「戰無休而禍不息,封神之戰是避不開的,就算你做了魔道弟子將來也要參戰。」我說道。
「天道為什麼要開啟棋盤之爭?」莫雲帆問道。
「最初或許只是用來推演命運軌跡,現在卻不一樣。」
「那現在又是為了什麼?」
「現在天道已經知道命運只能存在於冥冥之中,根本無法推演。三為大衍之數,繁衍萬物,如果三道只剩下一道,便意味著萬物歸一,此乃滅世之兆。」
「你的意思是天要滅眾生?」莫雲帆吃驚的問道。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既然棋盤之爭已經毫無意義,天道也不想再為此勞心勞力維持所謂的天道法則,唯有滅世他才可以從法則之中抽身。」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