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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響雷,李堅從林子裡驚慌地跑出來:「這天氣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看著又要落雨了?」
商仲笑道:「西部山區就是這樣,百里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好了,前面就有人家,我們去避避雨吧。」
我們背上行李,匆匆忙忙朝前面跑去,前面確實是有人家,剛才我們沿著山路向下的時間就已經看到了,原本看著並不遠,但我們竟然小跑了近二十分鐘才到,還好天空一直是光打雷,沒下雨。
這是一座在湘西比較常見的吊腳樓,依山而建,用當地盛產的杉木搭建成兩層樓的構架,柱子因坡就勢,長短不一地架在坡上,底下層是敞空的,一般用來做牲畜的棚欄,或者堆放一些農具和雜物。
上層住人,有兩層、三層,講究一點的還有閣樓,有客堂、臥室或者儲藏室,四周向外伸出挑廊,可供人在廊間幹活或者休息。
廊柱大多不落地,這樣不占空間,不會影響人的活動,支撐挑廊的是樓板層挑出的若干橫樑,人住在樓上通風防潮,還能夠防止野獸、毒蛇的侵害。
「我們就這麼上去合適麼?」因為沒看到有人,李堅疑惑地問,商仲笑了笑:「沒事,我先上去看看,主人家應該在屋裡的,我去和他打個招呼,我想,他應該會答應讓我們進去避雨的。」
商仲上了樓,經過廊前進了客堂,不一會就和一個穿著民族服飾的老婦走了出來,商仲象是在和老婦說著什麼,老婦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對商仲一邊點頭一邊說話,商仲這才微笑著向我們招了招手。
我們剛上樓,一聲驚雷,接著數道閃電,大暴雨終於來了。
「這是熱畢老爹家,這位是麻姑嬸。」進了客堂,商仲向我們介紹道,看得出他應該早就認識這婦人。
麻姑嬸的手時拿著針線,象是剛才正納著鞋底,她望著我們樸實地笑了,用漢語生澀地說:「坐吧,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說著她把那鞋底和針線都放進了一個裝著鞋樣布墊的簸箕里,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接著她又用當地的話對商仲說了句什麼,商仲應了一聲,她才離開了客堂。
商仲笑著說:「她讓我招呼你們吃水。」
我輕聲問道:「你好象和她很熟絡?」商仲「嗯」了一聲:「我每年至少要回一到兩次胡灣,在這山溝溝里,大家的走動雖然不多,但差不多都能認識,就算叫不上名字,也有面相的。」
我微微點了點頭,他說得沒錯,就拿我從小生活的那個小村落來說吧,十里八鄉的人大家幾乎也都是認識的,只要說到某某某家,大家都會有些印象。
「商醫生,你不是說這是熱畢老爹家麼,怎麼不見老爹?還有他們的孩子呢?」伍坤的職業習慣又來了,商仲告訴他熱畢老爹去後山了,應該就要回來了,他們一共有兩個孩子,一個在縣裡的工商所上班,另一個現在正讀大學,屋裡頭就只剩下兩個老人。
果然不一會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回來了,老頭的個頭很高,至少相對我而言,他大概一米八的樣子,穿了一件黑布的長衫,腰裡拴著布腰帶,扎著黑色的頭巾,山羊鬍子,一張臉看上去黑紅,那是長期面朝黃土背朝天日曬雨淋結果。
商仲給我們介紹這就是熱畢老爹,熱畢老爹臉上滿是笑容:「喲,這家裡還來了貴客呢!」伍坤忙上前給熱畢老爹敬煙,熱畢老爹接過煙,臉上有些不好意思:「這怎麼好呢?」
李堅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吊腳樓,有些興奮,他跑到廊上去看外面下著的大雨:「賴二哥,也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能停。」
熱畢老爹點了煙:「這雨非得下到後半夜去了,今晚你們是走不了的了,就在這兒歇吧,讓老婆子殺只雞,弄點小菜,咱們喝兩盅,我去年釀的酒正到味呢!」
商仲也說這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的,就安心在這兒呆一夜,天明再趕路。
雖然我很著急想要早一點趕到言家去,可是這景兒應說「人不留客天留客」那句老話,伍坤看著我,似乎在等我做決定,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也希望能夠在這兒歇一晚。
我點了點頭:「那就叨擾了。」
聊了一會,大家都沒了之前的生疏,也就隨意多了,因為李堅的好奇,這話題竟然又引到了湘西趕屍上面去了,熱畢老爹說他知道得也不多,都是聽老人說的。
不過熱畢老爹說,就在後山十幾里住了一戶人家,舊時候就是以趕屍為生計,不過後來這行不能做了,才又務了農。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那家不是姓巫吧?」
熱畢老爹吃了一驚:「咦,你怎麼知道?」我望向商仲,仿佛他也是一臉的好奇。
我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只是做了個夢,夢見一個叫巫老頭的趕屍人。」我把巫老頭的樣子說了一遍,熱畢老爹的臉色就更加的難看了,他用很詭異的眼神望著我。
伍坤疑惑地問道:「莫非還真有這個巫老頭?」
熱畢老爹嘆了口氣:「是的,那家就是姓巫,而老巫頭則是他們家的老輩,不過前些年已經去了,現在家裡就只剩下了巫老大和巫老二,兄弟倆沒分家,也沒娶上媳婦,都說啊……」
說到這兒,熱畢老爹突然就停下了,他尷尬地笑了笑:「扯遠了,扯遠了,人家家裡的事,我們瞎嘮叨什麼呢,我去看看飯菜準備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