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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了門邊,輕輕推開了門,外面是一個小院子,四周都是青山。
院子裡有一個人背對著我正在扎著竹篾,我走到了他的身後,咳了一聲,他沒有一點反應,我又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埋著頭,只顧著手上的活計。
「請問是您救了我嗎?」我輕聲問道。那人根本就不搭理我,好象我並不存在似的,我皺起了眉頭,心想就算是你救了我也用不著這麼拽吧?裝酷麼?
我的聲音大了些:「能請教您的名字嗎?」
還是沒有一點反應,我苦笑了一下,看來高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怪癖,他應該就是這麼一個人。
人家既然都不想理我,我又何必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呢,我淡淡地說道:「這位前輩,謝謝你救了我,我叫賴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到深南找我,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什麼事我都能夠為你做,我不喜歡欠別人的,希望到時候你能夠給我一個還你人情的機會。」
說完我轉身進了屋,坐在桌子邊就大口地吃了起來。
「好吃麼?」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竟然是剛才那個不理我的人,此刻我才發現,這人駝著背,瘸著一條腿,臉上的皮膚皺巴巴的,兩隻眼睛看不到黑眼仁,只有白眼抬著望天。這人是個駝背、瘸子和瞎子,這還不算,剛才我就發現他的一隻手沒有手掌,只有那如肉球般的斷腕,另一隻手卻生了六指,但這好象根本不影響他做篾活兒。
「好吃!」看到他這副樣子,對於剛才他的無禮我已經在心底里原諒了。
「好吃就多吃些吧。」他說完走進屋裡,在我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雖然他眼睛看不見,可是他卻走得很自然,並沒有真象瞎子那樣慢悠悠地摸索。
「這是你的家?」我問道。
他搖了搖頭:「不是,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兒,我已經有六年沒有離開過這個院子了。」我楞了一下,他卻自顧說著:「我就住在對面那邊的廂房,那天聽到有人來布置這邊的屋子時我就知道,這下我有伴了。」
他的話讓我的心一凜:「你是誰,這兒到底是哪裡?」
他笑了,他的笑聲有些恐怖:「這是地獄,我嘛,只是個被困在地獄的小鬼!」
瘋子,這一定是個瘋子。
「你說什麼胡話呢!」我瞪大了眼睛,明明知道他看不見我,我還是忍不住瞪著他。
「你沒看到這陽光麼?有充滿光明的地獄麼?」我冷笑一聲,就算真是你救了我也不應該開那麼大的玩笑吧?
「陽光,美食,舒適的床和被窩是吧?」他的語氣很是冷淡。
我說道:「不是嗎?」
他又笑了,那笑聲中滿是不屑。
「如果我告訴你在這兒根本就沒有陽光,甚至連光明也沒有,一切都是那麼灰暗,而你睡的不過是草窩,吃的也只是蟲蛆蚯蚓,枯葉雜草你信麼?」
我不信,可是由不得我不信,因為整個世界因為他那幾句話全都變了,陽光不在了,外面漆黑一片,屋裡只有方桌上的一盞油燈發出幽暗的光芒,而我的碗裡原本應該是白米飯的,此刻卻蠕動著白蛆,那盤好菜果真如他所說的,要麼是蛇蟲鼠蟻,要麼就是雜草枯葉,哪裡有什麼床,那兒分明就是一個草堆,幾隻老鼠和蟑螂正在那草垛子裡穿梭著。
我的目光落到了那碗裡,終於我忍不住嘔吐起來,剛才我那麼大口地吃著那些可口的「飯菜」,此刻吐出來的卻真是這些令人作嘔的蟲子!
不,一定不是這樣的,這一切都是他玩的鬼把戲,是障眼法。
「夠了!別再玩了,這一點都不好玩!」我站了起來大聲叫道。那人嘆了口氣:「我剛到這兒的時候也和你想的一樣,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這兒就是地獄,你難道就沒聽說過麼,『心之煉獄』!最初你看到的那一切都是你的內心的期望,你在逃避現實,你和我一樣都是被擄到這兒來的,你甚至知道擄你來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可是你不願意面對現實,於是你就把一切朝你的希望去幻想,你幻想有人救了你,而那個人或許在你的心裡就是我,你幻想著這兒有陽光、美食,還有一張很暖和的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在自欺欺人!」
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冰冷,我知道什麼叫「心之煉獄」,其實就是心牢,在這兒會把人的意志,希望及善良統統給你磨滅,它折磨的不是人的身體,而是心靈,直到心死,煉獄才會結束。
可是一個人的心若是死了,他還能算是活著麼?
「你是自殘的?你就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不磨滅良知,對嗎?」我望著面前這個恐怖、醜陋的男人。
他點了點頭:「是的,雖然我看不到你的樣子,但我可以很自信的告訴你,我來的時候可以說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大帥哥,可是你看看我現在是什麼樣子?我不能讓我的心死,心若是死了,人也就死了!」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他問我,我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我叫賴二。」
「賴二,賴二,你姓賴?」他的聲音有些激動。
我「嗯」了一聲:「你呢?你叫什麼?」
他咳了兩聲,然後用一種很驕傲的語氣說道:「我姓域,叫域天!」
這一次輪到我大吃一驚了,他竟然是域天?這個名字我可是從小就聽潘爺和沈瘋子提起過,賴布衣失蹤了幾年後,江湖中就冒出了一個後起之秀,驅魔捉鬼的能耐據說甚至不在老賴之下,當然老賴最出名的還是他的神算,可是這個域天能夠有這樣的成就已然不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