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頁
僅僅片刻之後,狂飛亂舞的鮮血,殘肢就壓下了漫空翻滾的層層黃沙,拼死廝殺的軍士在被血染紅的沙土中露出了形影,可我的斧牌軍卻僅僅剩下了一半人馬。
單打獨鬥,我相信自己的士兵不弱於鐵林軍,可這不是江湖好漢間的決鬥而是軍陣廝殺,身經百戰,配合嫻熟的鐵林軍,僅僅一個照面就能讓我的人馬身首異處,而我的勇士只能憑藉一腔熱血拼死抵抗。
我敗了!
我看到自己人馬時就知道我敗了。
這是無可挽回的敗局。
但是,我敗,也要敗得壯烈。哪怕僅僅是為了讓我的熱血給那蕭瑟的黃沙染上幾分壯烈,我也要讓這大漠換一番顏色。
「殺——」我再次怒吼之下,所有斧牌軍同時向對手發起了最後的攻擊,刺目的鮮血再次沖宵而起時,斧牌軍殘缺不全的身軀,像是砸在殘破戰鼓上鼓點,帶著沉悶而厚重,壯烈與無奈放的聲響一次次撲倒在地。
「割人頭!」耶律德光大笑之間,鐵林軍紛紛割掉了屍體的頭顱,提著近千首級向我緩步而來。
我看向一顆顆與自己面孔一模一樣的首級時,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冷笑。
耶律德光冷聲道:「王歡,你似乎很不服氣。」
「你錯了,我輸得心服口服!」我說的是實話,即使耶律德光沒有耍詐,我也一樣會敗,區別就在於我在兵敗之前能拿下多少首級而已。
耶律德光沉聲道:「你會心服口服?」
我淡淡道:「一開始我確實沒想過自己會敗,我比你多出一千年的智會,你沒經歷的戰陣,戰法,沒見過的兵種武器,在我腦中層出不窮,我不相信你會贏。」
我話鋒一轉道:「直到開戰之後,我才知道我錯了。我從沒指揮過作戰,也不知道該怎麼讓軍士彼此配合。如果,我的人馬拿著自動火器,我一定會贏你。但是在冷兵器交手當中,我還是會輸。」
耶律德光的面具之下傳來了一聲冷笑:「你想用阿諛奉承,來換取朕的同情麼?別讓朕看低你。」
「我只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指向了鐵林軍手中的人頭:「你自己看看那些首級,他們都代表我。」
鐵林軍手中的人頭雖然個個血肉模糊,滿臉塵沙。但是,每一顆人頭都帶著安詳的微笑。
我平靜說道:「看到人頭上的笑容了嗎?我死得其所,也無怨無悔,這是武者的尊嚴。」
耶律德光目視一顆顆人頭,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你贏了。敗的人是朕。」
耶律德光目視長空良久之後才幽幽長嘆道:「朕何嘗不知,朕是在強詞奪理。朕只不過是不甘心失敗罷了。千年之前,朕不肯認輸,結果丟了性命又貽笑大方。千年之後,朕還是不肯認輸,結果卻被一個比朕小了一千多歲的人點醒了過來。豪傑在世就要經得起勝負。謝謝!」
我沒想到耶律德光竟然會主動認輸,也許,我一開始就看低了耶律德光,他是梟雄,也是豪傑,只不過過於執著一場勝負才走進了解不開的心結。現在,他頓悟勝負,等於是走向新生。
耶律德光笑道:「好了,我們已經分出了勝負沒有必要再……」
耶律德光的話沒說完,我和他臉上的面具同時發出陣陣怒吼。
我聽得沒錯就是面具在怒吼,是藏在面具背後意志在帶動著它縱聲怒吼。
「怎麼回事兒?」我眼帶戒備的看向了耶律德光,後者也緊張道:「朕也不知道。這究竟是……」
我雖然看不見耶律德光的表情,但是他語氣里的緊張絕不是裝出來的東西。
我和耶律德光僅僅驚駭數秒,我們四周就傳來了山崩地裂似的巨響, 四周沙土竟在我們兩個眼前驟然開裂,蜿蜒曲折裂縫縱橫交錯之間,滾滾黃沙猶如江河倒傾向地底狂泄而去。
我和耶律德光左搖右擺之間,地縫當中金芒狂炙,直衝雲霄,頃刻八道猶如烈日般金色光圈從裂縫當中騰空而起,如日當空的懸在九天之上。
「黃金面具!」直到空中光芒稍安,我才看見那是八張黃金面具同時浮在了空中,猶如魔神臨世,圍繞著我和耶律德光瘋狂旋轉。
耶律德光手扶長刀厲聲道:「你們是誰?」
八張面具異口同聲道:「耶律德光,你當年欠下薩滿教的血債該還了。」
耶律德光沉聲道:「千年之中,你從未出現。為什麼會在現在找上門來?」
耶律德光正好問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從面具騰空,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那個蕭姓的大臣,除了他沒有哪個人能去控制八張面具了。
黃金面具齊聲冷笑道:「當年述律平為了一己之私,屠戮我薩滿八百教眾。我們不會放過述律平,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契丹。」
「述律平最後的夙願就是能讓自己的兒子登基稱帝,我們偏偏不讓她得逞,她下場就是幽禁致死。」
「契丹無人不想一統中原,我們寧可付出全部自盡的代價,也要讓契丹永遠消失。」
「而你……」
黃金面具同聲厲喝道:「沒有你,薩滿教不會遭此大劫,我們要讓你永世不得開解心結,無休無止的被內心煎熬。現在你心結已解,我們自然要出來與你做個了結。」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黃金面具當中的薩滿意志,從沒有被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