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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勁兒挺了挺脊樑,邱子善一步步朝著家走去,他在路上做了盤算,既然這狗日的祖墳不冒青煙,沒有讀書的命得了讀書的病,那就想方設法把病治好,邱宇墨腦子壞了,身體不是還硬朗嗎?
「大不了接著種地,像他娘的牲口一樣種地。」
啐口唾沫,邱子善推開了大門。老黃牛去年賣掉換了學費,今年秋收只能靠人力了。邱子善相信,他能把邱宇墨培養成全村的第一個大學生,同樣也能把他改造成優秀的種植能手,事在人為大不了手把手的教。
這般心愿,已然低至極限,可命運就是如此的不公,連這都要血淋淋的剝奪,不給這個家庭、這對父子任何希望。
邱宇墨懸吊在房樑上,用石塊壓著的遺書,正隨著風聲嘩嘩作響。
遠處,烏鴉還在墳地上空盤旋,呱呱的叫聲像極了嘲笑……
第六十六章 一言為定
不管長度如何,每個人從出生到死亡之間的經歷,都是一部獨一無二的著作,都是一個精彩紛呈的故事。只是這種精彩,會有著成功與失敗之分,會有著幸福和苦難之別,更會有著偉大與卑微之差。
從警多年,無常世事對於白中元而言已是司空見慣,他不會去想像邱宇墨生前的種種,那只會徒增煩惱。
筆錄看到這裡,方言和謝江也已經吃完了早飯,將文件夾合上之後,白中元坐到了他們對面:「時間緊,任務急,直接說吧。邱宇墨的遺書內容是什麼,他的死亡是不是促成連環殺人案的直接因素?」
「可也這樣說。」與方言對視後,謝江點了點頭,「邱宇墨的遺書內容較多,大體可以分為三個方面。第一是感謝邱子善多年的養育之恩,第二是闡述了他選擇自殺的原因,第三是叮囑父親不要遷怒於人,做出違法的事情來。」
「重點說第二點。」白中元朝著旁邊瞟了瞟,看到許琳盯著筆錄面露哀容,忍不住搖了搖頭。
「其實情況也沒有多麼複雜,就是邱宇墨在大學時候交往了一個女朋友,兩人的感情始終很好,但最終還是在畢業前夕慘敗給了現實。幾番挽留、修復無果,便鑽了牛角尖,釀成了那出悲劇。」謝江感慨。
「這種事並不鮮見。」點頭,白中元繼續說著,「感情出現重大波折,對人的打擊的確是相當大的,尋短見者不勝枚舉。從感性的方面來講,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戀愛期間投入的太深,把感情看的太重。而從理性的方面來解讀的話,這類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往往都很差。」
「這麼頭頭是道的,那你說說邱宇墨的心理問題出在哪裡?」跟白中元討論案情,分析嫌疑人或者受害人的心理以及行為,是方言最喜歡的。因為對方總能說出較為新奇的觀點,總能找到不同的角度合理切入。
「兩方面,自卑和壓力。」
「繼續。」方言翻開了筆錄。
「自卑源自於貧困的家庭條件,這種情況在小學甚至初高中不會太過於嚴重,一來是地域範圍有限,二來是金錢觀念紮根未深。可到了大學以後不同,全國各地的人匯聚到一起,差距將會無限拉大,而逐漸獨立的生活,將會讓人深深認識到金錢的重要性。其實不管時代如何變遷,有個殘酷的事實始終在延續,錢不是萬能的,可沒錢是萬萬不能的。」稍作停頓,白中元繼續說著,「壓力,不僅僅來自於父親望子成龍的期盼,還有對村民甚至於縣領導的交代。這樣說吧,從邱宇墨踏入大學校園的那一刻,他的選擇就只剩下了一個,成功。不光是學業,還包括以後的工作和家庭。換言之,他不能失敗,失敗的代價他承受不起。顯然,他在重壓之下崩潰了。」
「這番話不順耳,卻不得不承認,這就血淋淋的現實。」方言的手指開始敲擊桌子,他在此時想到了那五十萬案款。
「中元,你清楚自身的最大優缺點嗎?」謝江突然問道。
「……」白中元沒有說話。
「冷靜。」謝江面色凝重的說道,「某些時候,你冷靜的讓人感到害怕。而且,從來不會出現失控。」
「他出現過。」許琳放下了手中的筆錄,避開白中元的目光,說的輕描淡寫,「否則,就不會失憶。」
「不,你錯了許琳。」謝江搖頭,目光變得複雜了起來,「在我看來,中元的失憶如同邱宇墨一樣,都是把感情看得太重了。不同的是,邱宇墨失控了,而中元則依靠強大的自制能力消除了隱患。」
「謝隊,你的意思是說,他的失憶症是主動性的?」許琳詫異,眼神飄忽。
「是的。」謝江點頭,「在以前辦案的時候,我接觸過此類嫌疑人,對這方面也做過些了解,大多數選擇性失憶症都是患者的主觀行為。當然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也的確是有損身心健康的疾病。」
「謝隊,你能不能說的再明白些?」對於這個話題,許琳似乎很感興趣。
「打住,打住。」白中元不耐煩的發著牢騷,「我說你們有完沒完,現在是討論案子,怎麼扯到我身上了?」
「……」許琳欲言又止。
「扯到你身上怎麼了?」方言拍了下桌子,「既然話趕話連上了,多說兩句怎麼了?再說你是不是有失憶症,是不是在接受治療?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炸毛的刺蝟一樣,逮誰扎誰,臭毛病真多。老謝,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