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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理解,其實你很矛盾。」
「是的,很多個晚上都被失眠折磨的苦不堪言。」老鬼透著回憶說道,「利用假死之局從容脫身之後,直到她上大學我都在暗中觀察著周然,既欣慰又愧疚。欣慰的是她最終選擇了成為一名法醫,給泄密案真相大白增添了一份兒希望,愧疚的則是最終還是沒能摘下我給她套上的枷鎖。」
「你沒有必要自責,人生總是這樣,不如意事常八九。或許她內心有些不情願,至少還活著不是?」
說到這裡,牛望天想到了許菲,那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人生的璀璨之花尚未綻放,便凋零在了調查泄密案的進程里,這讓他無比的悲痛,同時也有了深深的負罪感,陷入了深深的悲傷之中。
到了此時,牛望天第一次認可了白中元在失控時說的那句話:「是你,謀殺了許菲。」
或許是看出了氛圍的不對,老鬼輕輕拍了拍牛望天的肩膀:「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多少是了解一些的,現在說安慰的話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你只需要記住,我們以及孩子們之所以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罪魁禍首就是那起案子。不,確切的說是那個泄密真兇,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我當然知道。」老牛回神,身上的頹喪之氣一掃而空,「既然已經到了這步,就不要再故弄玄虛了,尤其是你那一字眉,真他娘的難看。還有那兩個腮幫子和下巴,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回不去了。」老鬼笑笑。
「回不去是什麼意思?」牛望天不解。
「眉毛是種的,腮幫子和下巴動過刀,就連鼻子都墊過,不付出點兒代價,怎麼可能逍遙這麼多年?」
「逍遙個屁,整天掛在通緝令上跟條喪家之犬一樣。」譏諷完,牛望天又說道,「你這副樣子騙騙別人還行,瞞不過我的。不說你的眼睛和聲音,就單說你身上那股討人嫌的味兒,化成灰我都認識。」
「別的不說,你這方面的本事我是佩服的,見人一面,百年不忘。」稱讚一聲,老鬼又流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神色,「瞞不瞞得過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騙過警方,事實證明我這方法還是管用的。」
「嗯,是挺管用。」牛望天揉著腮幫子點頭,「但有件事兒你得重視起來。」
「什麼?」
「等你死了,怕是入不了祖墳。」
「滾。」
罵完之後,老鬼壓低聲音說道:「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警方就要轉戰去邊境了,咱們還得合計合計怎麼跟進。」
「我覺得沒有必要再跟進了。」牛望天顯然已經有了主意。
「為什麼?」老鬼恍然,「因為白中元?」
「是的。」牛望天點頭,「其實最初找到他合作,我心裡也沒底,不知道他能不能從那場打擊中恢復過來。他與我們一樣,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也會受到七情六慾的影響,但現在我放心了。」
「他就那麼值得信賴?」老鬼有些懷疑。
「值得。」牛望天深深凝視著點頭,「或許你看到的是他的辦案能力,但我看到的卻是尚未激發出的潛力。歸隊這段時間,那些東西已經慢慢展現了出來,否則他解不開心結,也放不下仇恨。」
「放下了仇恨,不正說明他是個薄情的人嗎?」
「薄情,我不覺得。」牛望天搖頭,「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放下了仇恨,才更說明了深情。」
「怎麼講?」老鬼依舊不解。
「因為放不下仇恨,代表這個人是自私的,是不可控的,會為了私慾而不顧全局。」說到這裡,牛望天露出了欣慰且堅定的神色,「相信我,他絕對不會讓咱們失望的,也不會讓小菲失望的。」
「我同意仇恨可能會蒙蔽雙眼,做出不利於全局的事情。可我還是想不通你之前的話,為什麼放下仇恨才叫深情?」
「不懂就不懂吧,一個老光棍兒糾結這個做什麼,真是閒的。」
「我信了你的邪,糟老頭子壞得很。」老鬼罵著,端起茶一飲而盡,「那咱們就留在省城吧,也免得後院起火。」
牛望天沒有說話,而是將思緒放飛到了遠方。
恍惚中,好像在白雪未化的江畔看到了兩道影子,白中元站在枯黃的蘆葦中,許菲則被水霧包裹著隨著浪頭起伏。
「放下我,你的餘生才能過的幸福。」
「我放下你了,但不是因為以後能過的幸福。」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你希望我能放下,你希望我能快樂,僅此而已。」
……
同一時間,遠在二百多公里的一座農家中,有兩人正對視而坐。
火爐燒的正旺,上面是冒著滋滋熱氣的水壺。水壺的四周,放著紅薯、土豆、還有之前冷凍包藏的玉米。
旁邊的瓷盆里溫著一壺酒,因為沒有蓋子,加上水溫較高,濃烈的酒氣盤旋而出,仿若讓人置身堆滿了高粱的倉庫里。
「嘗嘗這塊山藥,紅瓤的,特別甜。」此時的秦長天,沒有任何威嚴,完全就是一副退休後頤養天年的形象。
「我討厭吃紅薯。」不屑的撇嘴後,白志峰這才解釋道,「小時候家裡窮折騰壞了胃,吃完燒的睡不著。」
「那就吃玉米吧。」遞過去之後,秦長天猶豫著開口,「最近右眼皮一直跳,睡覺也睡不踏實,總感覺要出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