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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熱水爐旁邊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舔舔乾裂的嘴唇,還是鼓起勇氣,把頭探向垃圾桶。十幾秒鐘後,她拿出一個被捏扁的一次性紙杯,舒展開,在自來水龍頭下反覆沖洗一番,接了半杯冷水。
兌上熱水爐中的開水後,她把一杯溫水一飲而盡,又把杯子接滿,拿起包子,走向售票窗口前長長的隊伍。
一邊隨著隊伍向前緩慢移動,她一邊咬著包子,一邊小口抿著熱水。包子被嘴裡的熱水短暫加熱後,雖然不那麼硬邦邦的,但是依舊又冷又膩。飢餓難忍的她不能挑剔這些,囫圇吞下,然後用熱水來緩解胃部的不適感。
那個酷似文森特的流浪漢在售票廳里走來走去,不時撿起一個被踩扁的菸頭,邊抽邊盯著旅客們手裡的塑料水瓶。她的視線始終在他身上,心裡默念著那個名字。
他會不會煮好了掛麵,焦急地等著她回來?
要過多久,他才會接受她已經完全消失這件事?
他會不會想她,他會怎麼想她?
惱怒?記恨?還是失望?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幾乎要動搖了。
為什麼要離開呢?
為什麼要傷害文森特呢?
還會遇到這樣全心全意對待她的人嗎?
她低著頭,看著腳上那雙依舊白得耀眼的球鞋,緊緊地咬著嘴唇。
這時,排在前面的人離開了購票窗口。售票員坐在玻璃窗後面,一臉疲憊地看著她。
「去哪兒?」
她一怔,隨即脫口而出:「大連。」
這是她想去看大海的地方。
售票員查看一番:「今天沒票了,明天的可以嗎?」
她立刻鬆了一口氣:「可以。」
她全部的現金只夠買一張最便宜的硬座車票。當她把那張小小的車票拿到手裡的時候,立刻小心地放進書包,轉身向售票廳外走去。
她相信這是天意,相信這是老天爺給她的一個機會。
她和他不期而遇。但是,她可以跟他好好地告別。
也許是因為歸心似箭,或者目標明確,歸途也顯得沒有那麼漫長。她很快就走到那條熟悉的街路上,掀開下水井蓋,迅速沉入地底世界中。
令人不適,卻讓她感到親切的氣味撲面而來。她用手扶著鐵梯,在黑暗中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她再次提醒自己,只是來告別而已,不要多想。
書包里還有文森特給她準備的蠟燭和打火機。她沒想到會再次用上它們,接過來的時候只是為了讓他相信那原本並不存在的「一會兒見」。
不過,舉起蠟燭的那個瞬間還是讓她感到了一絲儀式感。她突然意識到,像這樣在雨水管網裡獨自秉燭夜行,大概是最後一次了。也許,她應該牢牢記住眼前的這一切——這個讓她盡失所有,又重新開始的地方。
她不知道能否再見到文森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記。
穿過支管道,她很快就來到主管道里。離「房間」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厲害。她迫不及待要見到他,卻不得不面對著勢必要讓他失望的結局。該怎麼讓他平靜接受自己一定要離開的這個現實呢?或者,該怎麼安慰他,以至於讓他不那麼難受?正想著,她轉過一個彎,突然看到前方有微弱的燭火。她在心裡歡叫一聲。那個背影實在是太熟悉了。然而,她立刻停下了腳步,同時瞪大了雙眼。
他肩膀上扛著的是什麼?
即使光線昏暗,她仍能分辨出那垂下的雙手和一頭長髮。
越來越大的疑問和恐懼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文森特在幹嗎?他為什麼扛著一個似乎昏迷不醒的女人?
她吹熄蠟燭,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
幾分鐘過去,「房間」已經出現在不遠處。打開的圓形鐵門內照射出一縷白光,遠比燭光要明亮得多。她的心中更加疑惑,難道還有別人在「房間」里?
文森特走到鐵門旁邊,鑽了進去。她小心地扶著管道壁,一步步挪過去,剛要邁進鐵門,突然聽到重物墜地的撲通聲。隨即,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沒有人看見你吧?」
她立刻退了出來,蹲伏在鐵門旁邊。同時,她的心裡一驚,這個聲音……
文森特嘟噥了一句,似乎在說「沒有」。
「那就開始吧。」那個男人說道,「先把她的衣服脫了,然後像以前一樣,你想怎麼玩都行。鐵絲什麼的還有吧?這次不要太快把她弄死,讓她多遭會兒罪。」
她用手捂住嘴巴,把驚呼憋在喉嚨里。隨即,她偷偷地探出頭去,向「房間」里窺視著。
鐵門與「房間」中間的管道遮擋了她的大部分視野。她看到刺眼的白光,一個男人的身影在光暈中若隱若現。文森特背對著她,低著頭,似乎在看著地上的女人。
男人開始不耐煩了:「你愣著幹什麼啊?快點!相機電量不多了!」
文森特還在猶豫。隨即,他抬起頭,輕輕地搖了搖。
「不。不行。」
「不行?怎麼不行?」這格外清晰的回答讓男人聽上去很詫異,「以前行,現在不行?」
文森特囁嚅了半天,口音又恢復成含混不清。
「什麼藍?」男人提高了聲音,「小藍?小藍是誰?」
文森特一邊搖頭,一邊向後退,嘴裡斷斷續續地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