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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給他跪!」
心裡疼——像是被人用刀劃!
我沒有保護好你……你受委屈了……
但是後來,半睡半醒,朦朦朧朧的,又覺得有個人在喊我:「北斗……北斗……」
那是一個非常溫柔甜美的女聲,我第一次聽到,卻怎麼聽怎麼覺得可親,甚至,讓人貪戀。
她是誰啊?
一雙胳膊抱住了我,那個懷抱,仿佛是世上最溫暖安全的地方。
開心,幸福,從來沒這麼高興過……
但是下一秒,一隻手拉住了我,死死把我往外拽。
那隻手,好冷。
別讓我走,不想走,我不想走……
睜開眼睛,天已經黑了,風轉涼,我重重一個噴嚏。
「哎,程狗,你覺得我這麼打扮怎麼樣?」
「像個山雞。」
嘩啦一聲,果盤子翻了,掉了一地東西,程星河的聲音氣急敗壞:「你可以打我,不能打食物——糟踐吃的,月老剪紅線,一輩子說不上媳婦!」
「你咒誰呢?」這話觸碰到了啞巴蘭的痛點,更加氣急敗壞。
蘇尋甚至沒抬頭,專心數著包里的現鈔——他從來都是用現金。
金毛抓住機會,把地上的五香熟牛肉全吃了,沒有龍腦,也不能總餓著。
白藿香的聲音響了起來:「做噩夢了?又是咬牙又是皺眉頭的。」
我搖搖頭,把腦門上的冷汗擦了下去:「不算。」
我——夢見我媽了。
雖然沒見到,但是我就是認定了,只有我媽,會有那麼溫柔的聲音,那麼溫暖的懷抱。
「過來。」
我轉過臉,白藿香就把一個東西套在了我脖子上:「照照鏡子,」
鏡子裡面,我臉上還有竹子枕頭一條一條的印子,脖子上——是一條圍巾。
「山里入夜涼,你最近總打噴嚏,八成不知道多少人罵你。」白藿香的聲音是雲淡風輕,卻壓不住的期待:「好看嗎?」
說好看——是違背良心。
我從沒見過那麼丑的圍巾。
按理說,圍巾只是一塊長條子,能有什麼好看難看?
其實,那個圍巾是一塊蠟染土藍布,料子很好,顯然也花了大心思,可針腳全是錯的,剪裁的也稀奇古怪。
但是,我看見了她藏起的雙手上,指尖都是針眼的傷痕。
明明救人時把針用的鬼斧神工,她卻意外的並不擅長女孩子活。
簡直不合邏輯。
「好看。謝謝你。」
鏡子裡,我身後的白藿香一下就笑了,可她壓著嘴角,就是不肯痛痛快快的高興起來,反倒是繼續裝出兇巴巴的樣子:「老鄉送給我當嫁……當謝禮的,扔了可惜,便宜你了。」
我沒忍住,回過了頭:「你老是對我這麼好……我心裡有愧。」
她的笑容,一下凝在了嘴角上。
「我對誰好,是我自己的事兒,跟你有什麼相干。」她聲音一冷:「少管。」
說著,第一個出了門。
圍巾上有淺淡的藥香,很好聞。
出了門,外面果然燈火通明,說是像春節,我看倒更像是元宵燈會。
本地人穿著民族服裝舉著火把慶祝,外地人在四周的攤子上挑挑揀揀,大聲講價,空氣里都是竹葉酒和蜂蜜酒的香甜氣息。
人生有時候步步驚心,可有時候,真美。
蘇尋見了古董就好像蘿蔔一樣扎了根,程星河吃了很多我沒見過的東西,滿嘴流油,啞巴蘭被一群載歌載舞的漂亮妹娃抓了過去,剛要高興,那些妹娃就笑:「阿姐生的真好看!」
「臉上擦的么子粉,這樣白嫩?」
他笑不出來了。
白藿香站在了一個攤子前面出神。
那是賣西川銀飾的攤子。
西川人自古就喜歡銀飾,也因為本地銀礦不少,價格不貴,但是手藝精湛,那些銀頭飾上的花鳥栩栩如生,迎著月亮靈動如水。
她看的是個頭冠,上面一對鳳凰,周圍是大花牡丹。
我立馬過去了:「喜歡?」
趕緊把那個頭冠拿起,給她戴上了:「我送你。」
「大夫妹娃好這個莫?」那個賣銀飾的老奶奶很高興,拿了鏡子給她照:「有眼光的哩,你給我孫子治好了肚子,這個我給你,這是姑娘出嫁戴的,一輩子就戴一次,可代代相傳,給妹娃的妹娃——銀子不比人心,不會變!」
白藿香顯然是喜歡的——鏡子裡的她,美的像是哪裡都找不到的畫。
出嫁……
可她剛伸出去要扶正的手,就凝滯了一下,接著取下來放回去,搖搖頭。
「大夫妹娃不喜歡莫?」
白藿香的聲音輕不可聞:「人心,也沒那麼容易變。」
這裡很嘈雜,我卻偏偏聽清楚了。
這一句不知道為什麼,讓心跟貓爪子撓下來一樣,疼。
下一秒,我就看見了一條華美的銀腰帶——跟白藿香埋在了橋頭的,幾乎一模一樣。
我頓時高興了起來,立馬說道:「你看見沒有,那個好看!我給你買!」
白藿香看著我那個樣子,忽然就笑了。
「你那麼著急幹什麼?別摔一跤!」
自然著急,那麼好看的東西,被其他人搶走了怎麼辦?
可我這個運氣,素來是怕什麼來什麼,這一伸手,就跟另一隻手重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