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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禿腦袋,正泡在了大桶之中。
那個腦袋上光溜溜一片——不光是頭髮,哪怕眉毛,睫毛,都一根不剩,詭異的要命。
「這是……」白藿香的聲音也從後頭響了起來,也帶著難以置信的吃驚:「吃過奈何續命散?」
原來,奈何續命散是一味禁藥,能強行續命。
可這東西的能力,很可怕。
雖然能留下一條命,但是人的四肢百骸,都會慢慢失去感覺,變成一具死肉。
也就比植物人強那麼一丁點,勉強保持著意志。
可哪怕勉強保持著意志,知道哪裡癢,知道哪裡疼,知道哪個位置硌得慌,可自己全做不了主。
這點意識的存在,比一睡不醒的植物人更痛苦。
而因為不能動,他的身體會慢慢壞死潰爛,只能每天每夜的在藥液里養著,宛如泡在福馬林里的一具活屍。
換到普通人身上,怕是寧願安樂死,可哪怕這樣,他還是要活下去——這個求生欲,簡直可怕。
難怪他想要帝流漿——這個情況下,想要帝流漿的願望,只怕比一般人強烈千倍萬倍!
張同心先生也跟了進來——他成了廢人,走幾步就要喘,可現如今盯著桶里,幸災樂禍。
田老爺子閉著眼睛,一言不出。
張同心先生大聲說道:「你都聽見了吧?你等了這麼久,帝流漿也還是沒希望了,完全,全完了!你這些苦全白受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就在聽到「苦白受了」這一句的時候,他猛然睜開眼睛,張嘴就是一口血。
那血發黑,污濁,簡直像是經久不流通的污泥一樣。
啞巴蘭也往前一步:「老爺子——我哥問你,二十多年前,你們怎麼打開四相局的,四相局又在什麼地方?」
可他睜開渾濁的眼睛,看向了我們身後。
我們身後,是田龍成。
他緩緩說道:「這罪,看來是受到頭了……」
張同心先生一眼就看出什麼情況了,立刻拉住了白藿香:「門主夫人,快去救他,他還知道很多東西……」
白藿香搖搖頭,我也吐了口氣。
沒用了。
那一瞬,老頭子咧嘴一笑,腦袋一歪,那個笑容就凝固住了。
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他終於是熬到頭了。
張同心先生嘆了口氣,表情十分複雜:「就這麼死了……他媽的……」
他還沒報這麼多年來的仇,覺得悵然若失——可哪怕報仇,其實也沒法子,讓他比現在更痛苦了。
大小鳳地的屍鎖九重換壽陣破了,帝流漿沒了,他沒有熬下去的理由了。
張同心先生告訴我們,跟我猜的一樣,這田老爺子二十多年就該死了,可他不甘心——憑什麼,其他十二天階,一個比一個活得長?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去爬更高的山,見更大的世界。
這一生一世的榮華富貴,也還沒享受完呢!
可哪怕不甘心,這一行的人知天命易,改天命難,誰又能和命爭?
而這個時候,有人找上了門來,說四相局裡有帝流漿。
行內誰不知道真龍穴的傳說?他自然欣然前往,可哪怕欣然前往,也來不及了,他的壽限,甚至趕不上去四相局的時間。
為了帝流漿,他吃了奈何續命散。
他沒給自己留退路。
可誰知道,四相局偏偏又出了變動,帝流漿根本沒有想像之中的順利。
奈何續命散開始見效,他是勉強活下來,可是生不如死。
這是一次又一次的沉沒成本,他跟走進了沼澤一樣,越陷越深,根本拔不出來了。
得活下去——哪怕受罪,不然之前的苦頭,不就白吃了嗎?
他過不去的,其實是自己那道坎。
他已經忘了,活下去的初衷是什麼了。
程星河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我看得出來,他付出的努力,其實跟田老爺子竟然差不多,自然也是殊途同歸,兔死狐悲。
我立刻問張同心先生:「那引他去四相局的人,到底是誰?」
張同心先生搖搖頭:「他不肯說……」說著看向了田龍成,意思是他可能知道。
我回頭就看向了田龍成。
我說道:「難道,你們到現在也沒覺出來——叫你們進四相局的人,可能是在利用你們嗎?」
這些人,有的窮盡半生,有的搭上了命,卻都沒得到想要的結果,而是被當槍使了。
幕後黑手,就是邀約開局入穴的人。
第1424章 九龍抬棺
田龍成看著我,沉默了一下:「如果我說了,咱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你們立刻離開,也不把這件事情傳出去?」
不是什麼苛刻條件。
我點頭。
他抬起眼睛看著我:「那我從頭跟你說——當時,十二天階都收到了一封信。」
內容大致意思是,厭勝門的門主,宗家老二已經順利的找到了真龍穴。
厭勝門的名聲,在行當里一片狼藉,外帶他們賭咒發誓要取代天師府,那這種歪門邪道重開四相局,行當自然要承受滅頂之災。
尊駕是行內翹楚,德才兼具,我輩典範,若是願意為天地蒼生出力,某月某日,到玄黃茶樓四海包廂一敘,亡羊補牢,時候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