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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向東知道侯大利在談論案件時從來直言,不會為了面子而藏著掖著,今天的評價實則非常客觀。縱然如此,他還是覺得臉面無光。
樊勇神經大條得多,道:「丁麗案不怪我們。兇手不再作案,對於丁麗案這種老案來說,他不動,我們就沒有機會。」
朱林客觀評價道:「專案組成立以來,老葛和樊勇默默地做了很多工作,形成的材料有厚厚幾卷。雖然沒有直接成果,但是排除了很多線索,排除也是進步。」
侯大利用手拍了拍厚厚的卷宗,道:「我絕對沒有否定老葛和老樊工作的意思,而是覺得他們工作很有成效,有了他們前期的工作,我們就能少走彎路。這一段時間,我加班加點看完了他們前期調查走訪的材料,把參加勝利煤礦拍賣的幾個投標人和江州機械廠列為重點對象,思路正確。如今有了兇手的DNA,工作就好做了,下一步就是在這兩個範圍內採集生物檢材。」
朱林曾經做過刑警支隊領導,比起侯大利更有政治敏銳性,道:「採集生物檢材涉及面很大,而且當年投標人好幾家目前都是省內有名的企業,必須由支隊向局領導匯報,光憑專案組搞不定。」
侯大利道:「時間不等人,先縮小目標,重點突破。如果無法突破,再全面搜集。」
朱林道:「你有重點目標?」
侯大利道:「黃大磊。」
朱林道:「給我理由。」
侯大利道:「有以下幾個理由,夏曉宇、金總、丁總和秦永國都是經營企業多年才有如此大的規模,黃大磊參加投標時也就二十五六歲,他的第一桶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有沒有貓膩?之所以這樣想,和王永強案還有點關係。王永強中專畢業沒有幾年就開辦了駕校,他的原始資金來自搶劫。另外,我爸、夏曉宇都與江州商界關係密切,按他們的觀點,當年金氏集團、四建司改制的江州建築集團以及秦永國的公司都算是比較成熟的企業,勝利煤礦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普通項目,不可能為了一個普通項目殺人。而且據夏曉宇透露,當時除了黃大磊,其他幾家都是丁晨光邀來圍標的,也就是說丁晨光想要這個煤礦,而黃大磊則是正常投標的企業,兩者有直接競爭關係。」
葛向東以前在經偵支隊工作,其妻子家族又在做生意,對江州商界也挺熟悉,道:「我們調查過黃大磊,其發家純粹靠運氣。當時正在修陽江高速,高速公路建設單位需要大量碎石,帶著大把現金到處找石場。丁總從內心深處也拿不準是否與黃大磊有關。按丁總說法,他和黃大磊只是在勝利煤礦上有交集,此前和此後,兩人不是一個行業,各做各的,沒有競爭,也沒有矛盾衝突和深仇大恨,在場面上是點頭之交。除了勝利煤礦,另一個大的嫌疑點是一件併購案。丁總曾經併購過市屬江州國營機械廠,併購時信誓旦旦說不會讓工人下崗,併購完成以後,至少有一半工人因各種各樣原因先後下崗。下崗工人有好幾百人,曾經到市政府上訪,還圍堵過工廠大門,有激進的工人甚至威脅要和丁晨光同歸於盡。」
侯大利道:「雖然材料中有黃大磊的調查材料,但是缺乏深入調查,當年又沒有DNA支撐。我想到黃大磊原籍地和石場調查走訪,查一查他的社會關係,特別是當年的行動軌跡。」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常總在電話中興奮道:「我剛才給丁老闆報告了,他說今天就想與侯警官見面,在辦公室等你。丁老闆請你一個人去,在辦公室見面後,一起吃飯,敘敘舊。」
侯大利放下電話,對朱林道:「我今天要和丁總見面。丁總提了一個要求,讓我一個人去,說是敘舊。」
朱林道:「你和丁晨光關係如何?」
侯大利道:「小時候就認識,那時我們兩家還有來往。丁晨光到了南方以後,我基本上沒有見過他。他這種大老闆,心機很深,見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他想和我單獨交流,或許有什麼事情要講。」
得到同意之後,侯大利獨自驅車前往丁晨光住地。丁晨光住所別具一格,不是別墅,也不是高檔小區,而是住在所轄工廠內部。工廠戒備森嚴,分為兩道門崗,第一道門崗是進工廠所有人都需要檢查的,第二道門崗更嚴格,必須有特別通行證。若非丁晨光的助手阿蠻親自迎接,就算開警車也難以進入第二道門崗。
侯大利完全能夠理解丁晨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理,耐心配合第二道門崗的安檢。
阿蠻是一個臉上布滿疙瘩和傷痕的中年人,面相兇狠,說話卻十分和氣,彬彬有禮。他摸了摸胸口,嘆了口氣,道:「請侯警官理解啊,大老闆內心受的傷還沒有痊癒,或者說永遠都不能痊癒。大利兄弟,你不認識我嗎?」
侯大利搖頭道:「抱歉,我曾經出過一次車禍,有些事情忘記了。」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出車禍以後,忘掉了一些事,有一些事卻得到異常加強,具體來說,凡是與楊帆有關聯的事情都異常清晰,回憶往事,能嗅到草地的清香、新烤麵包散發的奶香,一切仿佛都沒有中斷過,一切仿佛都在眼前。
「他們都叫我阿蠻,跟著大老闆很多年了。那年大小姐帶著你玩,我就跟在你們身後。可惜,大小姐讀大學以後,嫌我跟在她身後不方便,堅決不准我跟。如果我能跟在大小姐身邊,也不至於出事。」阿蠻說到此,深為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