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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華坐在曾經屬于田甜的椅子上,扭開礦泉水瓶蓋子,喝了幾大口,又道:「這些年來,腦出血的同事有好幾個了,警察這個工作真不是人幹的,窮得叮噹響,又累又苦還老是面對負面東西。大部分同事都不想讓娃兒當警察。老雷責任心強,和姜局一樣對丁麗案耿耿於懷,這次你發現了精斑,這正是當年的重大失誤,他挺自責。」
雷幫國前輩的死與自己其實有間接關聯,侯大利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王華安慰道:「這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只怪老雷過於上心。他若不上心,屁事沒有。」
桌上座機電話響起,朱林的聲音透著疲憊,吩咐道:「你知道雷主任的事吧?下午三點就要為老雷開追悼會,換上警服,一起給雷主任送行。」
侯大利道:「這麼快就開追悼會?」
朱林道:「老雷以前就說過,如果他死了,莫要搞算日子那些名堂,當天死,當天開追悼會,當天火化。一般情況,政法委書記都只是送個花圈表示悼念。老雷是江州刑警支隊技術室創建者,多次立功。杜書記聽說老雷逝世,立刻表示要親自參加。今天開完追悼會,杜書記和關局馬上要到省委政法委開會。」
王華繼續在資料室談雷幫國的往事,樓下響起了低沉的吼叫聲,極似當年大李的聲音。侯大利幾步躥出門,站在走道向下張望。樊勇帶著一隻狼青色狼犬,正在前往大李以前的房屋。
大李死在崗位上以後,刑警老樓冷清了許多,侯大利趕緊下樓,迎接專案組新成員。
新來警犬是昆明犬,身材高大,體形健壯,狼青色,耳朵豎立。它聽到侯大利的腳步聲,抬頭望了一眼,眼神冷冰冰的。
樊勇整個人容光煥發,介紹道:「這是旺財,治安犬,撲人時力量很大,以前我就見過,剛剛退役,被我軟磨硬泡從老王手裡要過來。老王是真捨不得旺財,還非要我簽保證書。我們本來就是內部單位,還得簽保證書,辦領養手續,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看到老王眼淚巴巴的樣子,我才簽了保證書。」
警犬退役以後,首選會被送回訓練基地,或者被訓導員領養。如果訓導員無法領養,才會詢問警犬之前所在的單位能否收養。105專案組曾經收養過大李,訓練基地的人都知道專案組有獨立地盤,從朱林到樊勇都對警犬有特殊感情,所以才願意將旺財放到專案組。
旺財保持著相當高的警惕,侯大利只能站在旁邊觀看。
樊勇蹲下來,道:「旺財,這就是你以後的家。我打掃乾淨了,非常舒服。這是我們的副組長,我們都叫他組座,聽明白沒有?」
旺財已經接納了樊勇,聽了他的話,便進入自己的家。
侯大利道:「雷主任過世了,下午三點開追悼會,我們兩點半出發,穿警服。」
樊勇原本情緒高漲,喜笑顏開,聞聽此言,笑容慢慢消失。他詢問了雷幫國過世的原因,悶了一會兒,道:「我到健身房鍛鍊,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下午兩點半,專案組朱林、侯大利、葛向東、樊勇和王華都穿上警服,一起前往江州殯儀館的追悼大廳。
侯大利入職以來穿警服的次服不多,主要是在一些正式場合以及特殊場景。他的警服平時掛在小衣櫃裡,近一年時間,警服幾乎還是新的。上一次穿警服是全局幹警大會,再上一次穿警服是冬季集訓,冬季集訓前穿警服就是參加師父李超的追悼會。
追悼廳門楣上張掛著大幅的條幅:「沉痛悼念雷幫國同志」。侯大利和樊勇舉著花圈送過去,花圈上落款是105專案組。送了花圈,侯大利取了白花和青紗,讓專案組諸人戴上。追悼大廳里除了雷幫國的家人以外,全是戴著白花的著裝警察。
田甜與二大隊同志站在一起,神情肅穆。侯大利和專案組同志站在一起,便沒有走過去打招呼,隔了幾米,仍然能清晰地看到田甜的黑眼圈和右臉上的幾道抓痕。
政治處陳浩蕩迎面而來,向侯大利打了個招呼,匆匆朝外走。侯大利見其走得急,便順著其背影望了一眼。門外走來了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杜軍和公安局局長關鵬等人,陳浩蕩微微彎腰,伸出右手,給領導們帶路。
陳浩蕩是侯大利的大學同學,大學畢業後和侯大利一起分到江州市公安局,在刑警支隊辦公室短暫工作了一段時間後,調到政治處工作。他頗有眼力,深悉為官和處世之道,與只是專注於案件的侯大利形成鮮明對比。
三點鐘,追悼會準時開始。哀樂聲中,政治處顧主任儘量用平緩的語氣將英雄事跡讀出,聲音通過喇叭送到靈堂外。
隊伍里有哭泣聲響起,場裡場外有不少民警落淚。侯大利內心頗不是滋味,儘管從理智上他知道雷主任逝世不應由自己負責,可是面對雷主任家人時,總還是心懷內疚。
追悼會結束,侯大利向朱林請了假,沒有再回刑警老樓。田甜坐在副駕駛位置,靠在椅子上,閉目休息。
侯大利在女友面前吐露了心聲,道:「今天在靈堂,聽到顧主任讀雷主任事跡,怪不是滋味。若是沒有發現這塊精斑,雷主任估計還沒事。」
田甜睜開眼睛,道:「發現精斑對雷主任也是好事,至少他在逝去前知道兇手最終會被捉住,沒有太多遺憾。對丁晨光來說,發現了精斑,意味著正義最終會來到。你站在丁晨光和丁麗的角度來想問題,一切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