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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親切而熟悉的稱呼,然而路天峰聽起來卻像是諷刺。
「萱萱,你是『組織』的人嗎……」
「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黃萱萱並沒有回答,而是冷冷地下著指令。
「你真的要殺我嗎?敢不敢對著我的眼睛說一句,你真的想要殺我?」路天峰拉開了灰藍色的窗簾,不勝唏噓地看著這位曾經忠心耿耿的下屬。
黃萱萱眼裡似乎泛起了淚花,但她並沒有迴避路天峰的目光,冷酷無情地說道:「路天峰,我要殺了你。」
「咔嗒。」
那是手槍保險被打開的聲音。
路天峰雖然已經當了多年的警察,但每次聽見這聲音響起,難免還是會心潮澎湃。
這聲音代表著罪惡即將被殲滅,正義即將來臨。只是這次,這咔噠聲預示著他正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
黃萱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槍口瞄準路天峰的額頭。
「再見了,老大。」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路天峰腦海里想的竟然不是自己,也不是陳諾蘭,而是納悶為什麼黃萱萱仍然稱他為「老大」。
路天峰閉上了眼睛,所以他看不見黃萱萱的眼淚在慢慢地流淌,也看不見她緊緊地咬著嘴唇,甚至已經將自己的嘴唇咬破,鮮血緩緩地滲出。
他既不害怕,也不後悔,只是有點遺憾,如果還能活下去,該有多好。
「噗——」
這是子彈穿過血肉的聲音。這是死人不應該聽到的聲音。
路天峰睜開眼睛。
「嗬——呼——」
這是呼吸的聲音,是路天峰自己在呼吸的聲音。
沒錯,路天峰依然活著,而黃萱萱倒了下去。她雙眼圓睜,無神地望著天花板,臉上帶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窗上有一個小洞,是狙擊槍的子彈穿過玻璃留下的痕跡,而在黃萱萱的額頭同時出現了一個小洞,鮮血正從洞裡不緊不慢地流出來,在地板上形成一灘越來越大的污漬。黃萱萱的嘴巴張成一個O形,好像還想說點什麼。
但事實上,那顆子彈貫穿頭部,幾乎在一瞬間就奪去了黃萱萱的生命。
路天峰並沒有一絲一毫死裡逃生的喜悅,眼前的屍體讓他覺得噁心、反胃。躺在床上無辜受罪的陳諾蘭生死未卜,他要馬上將她送到醫院去搶救。
但路天峰發現自己連一步都邁不開了,他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精神也極度疲憊,眼前的景象在旋轉、變暗。
「快撐不住了……」
這時候,又有人衝進來了。
「老大,你沒事吧!」聲音是餘勇生的,而路天峰已經看不清他的面容了。
「我沒事……」他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來。
「萱萱!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餘勇生說話的聲音都變調了。
「路隊……」一個能讓路天峰安心的聲音倏地響起,屬於童瑤。
救護車。
處理現場。
深入調查。
匯報領導。
請求支援。
路天峰想說的東西太多太多,卻什麼都沒說出口,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四月十五日,第五次循環,下午五點。
路天峰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眼前是一片雪白。
「路隊,你醒了?」沒想到童瑤一直在自己的身邊陪伴著,而且,只有她一個人在。
路天峰輕輕地搖了搖頭,好讓自己飛散的思緒快速集中起來。
「你還好吧?」童瑤關切地問道,同時遞給他一杯溫水。
「風騰基因那邊怎麼樣了?」路天峰接過杯子,連水都沒喝就發問道。
童瑤愣了愣,大概沒料到路天峰連自己身體都顧不上,問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
「他們在半小時前舉行了緊急新聞發布會,樊敏恩宣布接替駱滕風,成為新任CEO。與此同時,樊敏恩還宣布了與Volly達成投資協議的消息。」
「駱滕風用別人的鮮血和生命鋪就的宏圖大略,就這樣灰飛煙滅了啊……」路天峰不由得感慨這個世界的殘酷,生死成敗也不過是轉瞬之間。
「在朱世明死亡現場提取的爆炸物,經過初步檢測,證實和張翰林、高俊傑兩起案件之中使用的爆炸物成分來源一致。」童謠頓了頓,又說,「但我們還沒找到駱滕風指使朱世明行兇的證據。」
「人都死了,找到證據還有什麼意義呢?」路天峰發出了一句不應該由警察說出口的感嘆。
「然而,我完全無法理解黃萱萱為什麼要下毒殺死駱滕風,又加害你和陳諾蘭。」
路天峰突然把目光投向天花板上的白熾燈,不再說話。
「路隊?」
路天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想連累你。」
「但我已經聽見你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哪一句?」路天峰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小心,儘量不泄露任何關鍵信息。
「你質問黃萱萱是不是組織的人,那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組織?」
路天峰長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電子元件。這正是駱滕風遠程殺死朱世明的關鍵道具,同時也是路天峰的救命稻草。
剛才路天峰和黃萱萱的全部對話,就是通過這東西,原原本本地傳到了童瑤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