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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父子倆相依為命,在某次飯後閒聊的時候,他說希望我長大之後能報考警校,繼承他的衣缽。但當時的我根本不喜歡警察這個職業,父親的提議讓我反感,甚至說出了絕對不會當警察的狠話。
高一的時候,我從影視作品中接觸到微表情學,並為之著迷,後來便開始鑽研那些大部頭的心理學書籍,立志要當一名心理醫生。
然而在高三下學期,高考前幾個月,我的家中突生變故,父親在公園散步時被不明身份的歹徒襲擊,後腦重傷,陷入昏迷狀態,成了植物人。警察調查之後抓獲了行兇者,審問後得出的結論卻是行兇者仇視社會,所以隨機襲擊路人。我雖然無法接受這個解釋,但也束手無策。
沒多久,行兇者在拘留所內莫名暴斃,父親也被醫生宣告腦死亡,我只好選擇放棄治療,這起案件就這樣草草結案了。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感覺到,一起案件的真相到底有多重要。人死不能復生,但假若案件最終能夠水落石出的話,對受害者的家屬而言就是最大的安慰。
我改變了志向,決心專攻犯罪心理學,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國內最頂尖的犯罪側寫師。我成功考上D城大學的心理學系,從入學第一天開始就玩命一樣瘋狂學習,兩年之內,所有本科的基礎課程我都已經自學完畢,然後我再轉攻更高深的學術領域,甚至捧著字典去讀那些尚未有中譯本的國外最新研究成果。
當時我的目標,是要考上國內犯罪心理學第一人——「犯罪建模」理論創立人袁成仁的研究生。沒想到在我大四的那一年,袁老師因為身體原因申請提前退休,不再帶研究生。我在失望之餘,也留意到在公務員招聘信息之中恰好有警察局的信息分析員崗位,對口專業為心理學。
於是我決定踏入實戰領域,以筆試、面試均為第一名的成績順利考進了警隊,從而實現了自己和父親的心愿。
接下來這幾年關於日常工作的東西就不多說了,我想說的是,我為什麼最終選擇離開警隊。
因為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動搖了我的信念。
我有一個關係很要好的表妹,是我姨媽的女兒,比我小四歲,自幼就是個聰明伶俐、能歌善舞,同時學習成績優異的標準好學生。她大學畢業後順利進入了一家本地的大企業工作,雖然起始職位並不高,但發展前景無可限量。
然而某一天,表妹突然哭著打電話給我,說她不想活了。我一聽她的聲音都變了調,心知事情不妙,一邊好言勸慰她,一邊拿著電話飛奔前往她家。
「別哭啊,你哥可是警察呢,放心吧!」她一直喊我哥而不是表哥,這也讓我們之間的關係顯得特別親密。
「嗚嗚……哥,這一次……連警察也沒用……嗚嗚嗚……」
「我馬上到,你千萬別掛電話!」
「嗚嗚嗚……哥……我想去死……」電話那頭的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我像個瘋子一樣一路衝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表妹家中,看見她的那瞬間,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還是我那個活潑可愛,聰慧迷人的表妹嗎?
眼前的她,臉上兩道淚痕,眼圈又紅又腫,一張原本俏麗的臉龐更像是瘦了兩圈似的,蒼白得不見半點血色。
「哥……」她直接撲入了我的懷裡,淚水打濕了我的衣襟。但數秒之後,她又猛地用力推開了我,驚恐地往後退縮。
「不!你別過來!」
那一刻,我恨我曾經學過的心理學知識,因為我幾乎馬上猜到了表妹應該是受到了男人的侵害。
「乖,沒事的,哥在,乖……」
「嗚嗚嗚!」她失聲大哭,怎麼勸都勸不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哭累了,才有氣無力地垂著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哥,我被人侵犯了……但我沒有任何證據……」
我抱著她,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讓她冷靜下來:「沒事的,你能夠說出來就是很勇敢的行為,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不,哥,你聽懂了嗎?我沒有證據……因為,因為那個男人,是在另外一個時空內侵犯我的……」
我愣住了,下意識地打量著她的臉,以判斷她的神志是否清醒。
她雖然面無表情,卻不像是失去了邏輯思維能力,但說出來的每一句話,我都聽不明白:「那個人,他是我的老闆……時間會在同一天內多次循環,因此他一次又一次地污辱我,傷害我……可是在最後一次循環的時候,他又會恢復衣冠楚楚的模樣,扮演一個好人的角色……我受不了這種生活了……」
「妹妹,別激動,慢慢說,一句一句說。」
「哥,你不相信我,對嗎?我就知道沒有人會相信我。」她沒能平靜下來,反而越來越激動,聲嘶力竭地大喊著,空洞無神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我相信你,但我真的聽不明白……」
「那傢伙是個超能力者,他將我帶到了不存在的時空內,接二連三地對我施暴,但在現實世界裡面,我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她一本正經地說著。
「所以說,如果你報警,讓法醫進行驗傷的話……」
「哥,在這個時空里,我還是處女。所以我才說,我沒有任何證據。」
我沉默了,表妹的言辭是典型的被迫害妄想症,但她似乎比一般的妄想症病人要更清醒,言論也更奇怪。我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她變成現在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