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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掛斷了電話,笑盈盈地看著董局長說:“哥,估計今天晚上就能慶功了。”
“是啊。”董局長也如釋重負一般,向椅背上一靠,說,“二十多輛車,半個小時就能查出個端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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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審訊,我們沒有參與。畢竟這個案件與故意殺人案件是有所不同的,犯罪嫌疑人的抵抗心理不會特別強烈,而且審訊偵查員已經掌握了這麼多線索和依據,突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線應該不難。
不過,林濤和陳詩羽兩個人卻閒不住。
在接近凌晨的時候,偵查部門發現了一名重點嫌疑人。萬軍,今年三十歲,是萬聯聯的一個堂叔,他有一輛五菱麵包車,平時主要的工作,就是從大灣村的屠宰場將每天早晨屠宰的豬的血和下水拉到小灣村一個做“殺豬湯”的飯店。“殺豬湯”是用新鮮的豬血和豬下水做的湯,一個著名當地小吃,大多數本地人早飯都是吃這個。
這樣看起來,萬軍是具備所有條件的重點嫌疑人。
為了保證證據確鑿、萬無一失,在萬軍被警方傳喚的時候,林濤和陳詩羽立即對他的麵包車進行了勘查。據小羽毛說,那是一輛腥臭味難忍的麵包車,裡面儘是血跡、組織塊和油脂。當時打開車門,林濤差點吐了出來。林濤則狡辯說,那是因為車開得太顛簸了,他有些暈車而已。小羽毛也承認,司機開的車和韓亮比的確是差遠了。因為這一句話,林濤還鬱悶了好久。
不過,既然是這麼骯髒不堪的一輛車,想從裡面精準地提取到死者的DNA來證明這輛車有運送屍體的過程,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來是因為死者在被拋屍的時候,可能並沒有被割頸,那麼他全身也沒有開放性的損傷,不會留下更容易被發現的血跡。二來即便是發現了死者的脫落細胞,意義也不大,因為兩人本身就是叔侄關係,死者搭個車很正常。三來就是車輛污染很嚴重,到處都是豬的DNA,即便有微量的死者DNA也會被污染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死者穿著的寬大板鞋,有一隻在麵包車裡被發現了。雖然還沒有經過DNA檢驗,但是死者父母辨認後確認,那鞋子就是死者的。這隻鞋子卡在麵包車貨倉一角的設備箱後面,位置較為隱蔽,可能這就是萬軍在拋屍後,沒有發現的原因。這個位置的一隻鞋子,就排除了死者萬聯聯坐貨倉搭便車的可能了,因為貨倉里骯髒不堪,如果搭車的話,斷然沒有不坐副駕駛位,而坐貨倉的道理。結合程子硯調取的監控錄像的排查鎖定,以及前期分析的兇手要點和萬軍高度吻合的情況,完整的證據鏈基本已經形成了。
但是對於公安機關刑事技術部門來說,證據是不會嫌多的。不會因為證據鏈已經形成了,就不再去取證。相反,無論證據鏈已經有多紮實,我們都會考慮到方方面面,儘可能地多取證。
這個觀點在林濤的腦海中根深蒂固,他想到了如果我們沒有推斷錯,是肇事車輛輪胎軋上了萬聯聯的軀體,並頂住了他的下頜,造成了擦傷,那麼輪胎上的夾縫裡,很有可能有沒被擦蹭污染掉的死者血跡,於是林濤讓偵查員把車的四個輪胎都拆了,送去DNA實驗室,讓陳主任去頭大。
在拆輪胎的時候,林濤也沒閒著,他又對車的外體面進行了最後一次巡視,因為燈光角度的問題,他偶然發現麵包車的後備廂蓋上,有一個殘缺的灰塵減層痕跡。這讓林濤如獲珍寶,他仔細提取了這枚手印,經過比對,是死者萬聯聯的無疑。胸有成竹的林濤立即減少了拆卸輪胎的偵查員的一半工作,因為只需要拆卸兩個後輪就足夠了。
全部工作完成之後,已經清晨了。我睡眼矇矓地看著林濤疲憊地回到了房間,頓時感覺有些慚愧。在林濤介紹完檢驗鑑定的結果之後,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作為痕跡檢驗專業技術人員,這個案子他們已經發揮到了極致。但是作為法醫專業技術人員,我的工作並沒有完成。
讓林濤趕緊睡覺的同時,我洗漱完畢,帶著大寶重新回到了解剖室,對死者的衣服進行了再次檢驗。檢驗目的很簡單,既然拋屍的交通工具是麵包車的貨倉,那麼我們希望在死者的衣服上,找到豬血或者豬的DNA,以進一步敲定事實真相。
一直到下午時分,所有的檢驗鑑定結果都出來了。麵包車上發現的鞋子確實是死者的;麵包車的輪胎上,發現了死者的微量DNA;死者的毛線衣和牛仔褲上都檢出了豬的DNA。至此,案件真相已經查明。
在這麼多證據面前,犯罪嫌疑人萬軍不得不交代了他的罪行,並且帶著警方去一個路邊草叢之中指認了他拋棄的屬於萬聯聯的另一隻鞋子。
原來,萬聯聯和胡立生之間的矛盾,萬軍在幾天前就是知道的。萬軍和萬聯聯雖然是叔侄關係,但是私交非常好。在萬聯聯的眼裡,萬軍是個非常仗義的人。萬聯聯遇見什麼事情,不願意和性情冷漠的父母說,倒是願意第一時間告訴萬軍。三天前,萬聯聯被胡立生等人毆打後,也是第一時間告訴了萬軍。萬軍告訴他,這個世界是強者的世界,既然被打了,就要打回去。誰的拳頭硬,以後就是誰說了算。如果萬聯聯真的打不過胡立生,萬軍表示自己會出面幫忙。
不過萬聯聯並沒有讓萬軍幫忙,而是在案發前一天下午等到了獨自回家的胡立生,並和他一對一打了一架。這一架,胡立生慘敗。雖然是慘敗,但胡立生這個“校園霸王”嘴上倒是沒有服軟,他揚言一定會再打回來,讓萬聯聯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