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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裂成蜘蛛網的鏡片這下蕩然無存,失去了遮蔽的墨眸頓時流露出一抹狷戾,和狂風攪在一處,竟給人一種錯覺,仿佛那雙狹長幽暗的眼就是狂風源頭。
慎鑒等風暴過去,緩然抬眼,舉手投足間是運籌帷幄。
他想起陣。
但是還不用做到這一步。有她和岑鶴九在,不可能讓慎鑒冒這個險。
容音剛才還巋然不動,迅速分析完局勢後往慎鑒的位置衝去,一面喊道:「先帶老張……」
話沒說完,扭頭看向剛才老張睡覺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
這次連岑鶴九都出了一頭冷汗,「老張人呢?剛才不還在這兒躺著?」
「管不了那麼多了!」容音大跨步上前,有一股戾氣爆破衝出,她頂著這股令人窒息的氣息,猛的抓到慎鑒的手腕將他帶離漩渦中心。
慎鑒的皮膚冰冷,那一瞬間容音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幾乎懷疑自己抓住的不是一個活人。
她對上那雙沉邃的眼,聲音壓抑,「別起陣,直接放火!」
不知道陰氣會外泄到什麼程度,他們必須儘可能保存實力。
見慎鑒仍在猶豫,她一邊將慎鑒拖離漩渦一邊堅定地說道:「信我。」
慎鑒盯著她,原本沉鬱的雙眼突然飄忽了一下,仿佛死灰之中又燃火光。
「火摺子?」他向容音伸出手。
容音鬆了一口氣,把他朝漩渦邊緣推了一把,「你先走,我來點火!」
「得找到老張!」岑鶴九果斷地說道。
慎鑒蒼白的臉上全是疲倦,「來不及了。」
「要帶老張一起走。」岑鶴九冷著臉,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不容置疑。
陰氣的作用下,周圍的溫度迅速下降,容音由於自身體質,體溫本身就高過常人,此刻勉強靠一點陽氣撐著,但是她看岑鶴九和慎鑒,好像都不太正常。
尤其是岑鶴九,陰沉著臉,活像厲鬼附了身。
慎鑒不想浪費時間,只能妥協,「我去找人。」
老張不像是故意等他們放鬆警惕,然後幫著那些東西做手腳的人,幾人推測很有可能是受陰氣影響,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受其驅使,揭下她的符籙跑了。
容音手腳冰涼地站在原地等待,置於陰氣的漩渦中,如墮冰窟。她一手捏著火摺子,試探性喊道:「岑鶴九?」
換來他極不耐煩的一眼掃視,像在看一坨垃圾。和他之前看墓里那些罪惡深重的東西,是同一種神情。
容音心裡震了震,倒退一步,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吞咽,「鶴……鶴九?」
霎時間,不遠處的黑林中傳來男人暴戾的吼叫聲,但那種聲音很快消弭,耳邊又只剩下呼嘯的風聲。
容音不安地朝聲音的源頭望了一眼,生怕慎鑒又出了什麼事。
真是忙中添亂,一個兩個都這麼難搞定。
但總算,岑鶴九在容音的喚聲中恢復了點人氣兒,抿著嘴應了一聲:「嗯。」
接著安排道:「等他們回來,就點火。」
容音神經緊繃,生怕裡頭的東西衝出來,若是再衝出一條巨蛇,她可不能保證自己還能開一次掛。
「來不及了,你直接去幫小慎子,帶著他們先……」
「來得及。」岑鶴九強硬地打斷她,和平時判若兩人,「等他們回來再點火,然後一起下山。」
仿佛是覺得容音很不聽話一般,又強制性地像長輩一般補問了一句:「能聽懂?」
那對晦昧不明的眼緊緊膠著在容音臉上,他單腿撐在地上,看她的時候視線上挑,看得她心跳一陣狂亂。
「我又不是聽不懂人話。」容音勉強保持著理智說道,慌亂地將視線移開。
岑鶴九的視線便淡淡移開,專注地盯著洞口的動向,「那就好。」
然後一句廢話都不願再和她多說。
幾縷黑髮凌亂地纏在額前,隨著風向而翻飛,掃過他微蹙的眉,不覺優美,只覺他情緒暴虐,畢露無疑。
那雙眼中暗藏殺機與利刃。
這股氣壓是怎麼回事?岑鶴九還有什麼別的她不知道的式靈嗎?還是他孤注一擲,趁她和慎鑒不注意的時候……捏訣請神了?
這絕不是她平時認識的岑鶴九。在幼時與他相處的數年裡,她也絕未見過這樣的岑鶴九。
而令人驚異的是,洞穴深處那股力量居然真的由狂躁不安轉為安靜蟄伏。
野獸都懂弱肉強食,鬼物也不例外。
裡頭的東西不敢妄動,是因為遇到了更強大的壓制性的存在。
容音胸腔內「咚咚」狂跳,姿態一觸即發,但比起待戰,這種壓抑的氣氛讓她覺得更崩潰。
她竟從來沒覺得和岑鶴九共事是件這麼煎熬的事情。容音在心裡數著秒,盼著慎鑒快點回來。
良久不見動靜,岑鶴九也沒有要動作的意思,容音最先繃不住了,頗有些緊張地問道:「你還好麼?」
她一邊問一邊往他身邊走,卻被他制止的一眼釘在了原地。他瞪著她,一手緊握劍柄的關節用力到發白,像是在拼命地壓抑什麼,「別過來。」
言簡意賅,卻不容置喙。他不是在和容音商量,而是在下命令,危險的意味不言自明。
他越是這樣,容音就越是不放心。這樣的岑鶴九實在太不正常了!
容音才不管他說什麼,一邊注意洞穴中的動靜一邊上前,「你到底怎麼了?精力不行就別硬撐著,你放心下山,我保證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