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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音站起來,走之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村里是不是有人做殯葬生意?我在縣裡看到幾個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這裡的人。」
「那不就是老寧頭他們家嗎,除了瘸了一條腿的老寧頭,一家人都在縣裡做生意,全村就他們家沒中招。俺娘說做那行陰氣重,鬼來索命就分不出他們是活人還是死人。但反正我是不信的。」小男孩覺得這個話題已經到頭了,沒啥意思,零食也到手了,早耐不住性子想去玩了。
容音也不再追問,拍拍他們的腦袋,溫和說道:「去玩吧。」
見他們一前一後跑開,阿碧才發問:「怎麼著?去那個修首飾的老寧頭家裡看看?」
「也只能如此了。」容音往小女孩指的方向走去,「你昨晚出來轉,有沒有注意有這麼一個地方?」
「好像路過了,不過我沒注意去看。敢住在墳場邊上的不是一般人,能在這麼重的陰氣中保全自己,說不定是你的同行。」阿碧揶揄道。
「那更方便了,同行好說話。」容音的視線向前方投去,眼中瀰漫著如同山間大霧一般捉摸不透的蒙濛霧氣。
怕別人看了去,阿碧依舊隱著身形跟在容音身後,繞過幢幢矮屋,一直往後山走去。
後山的墳地果真就如阿碧說的一般,死氣沉沉,連半個鬼都沒有。
山腳下不遠處,孤零零地立著一間磚瓦房,倒是讓人想起守墓人這個職業。
容音走近了,果然看見一塊「首飾修復」的木牌子束在屋前,牌子簡陋,只是用石頭堆在前後立起,字體也歪歪扭扭。透過髒兮兮的玻璃窗,能看見裡面有人正埋頭擺弄手裡的東西。
她敲了門,裡頭傳來沙啞的男人聲調,「進來就行,門沒鎖。」
容音進去,一股旱菸的味道差點把她嗆出去,她沒關門,想散散氣味。
肩寬體壯的男人頭也不抬,「修什麼?」
他手裡正在補玉。這是只能手工做的細活,金色的用料一點點焊上去,逐漸圓滿了碎裂的缺口。
「我不修東西,我來打聽點事。」容音說道。
男人聞言,抬頭打量她。面目冷峻不近人情,男人卻不怕她。只是他忽而盯著容音右肩的位置,眼神不動了。
容音心跳不由加速。
右肩後面,阿碧站在那裡。
她巋然不動,阿碧心虛地看了容音一眼,默默地往她左肩後面的位置挪去。
這次男人依舊盯著她右肩後面不動,半晌說道:「霧還是沒散吶。把門關了吧,不然太冷,這活做不成。」
見他這麼說,容音只好不情不願地把門關上。
眼前的男人又低下頭忙活,容音卻看清了他的長相。明明是個村漢,偏偏能看出秀氣的眉眼。如若生在條件好一點的地方,氣質修上去,恐怕這年紀也是個有一票迷妹的大叔。
只是這人身上的氣息不太討喜。
半人半鬼,半陰半陽。容音只在請了仙家的火居道士身上感受過這種奇怪的氣息,可是眼前這個男人,顯然又不會半點民間術法。
正當她猶豫要怎麼開口的時候,男人突然開口了,「你是來打聽玉娘的事的吧?」
容音心裡一驚,「你怎麼知道?」
男人薄唇一抿,笑得意味不明,「你不用管我怎麼知道的。想打聽玉娘,就得拿你身上的東西來換。」
孤男寡女,一個男人對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說這話,難免會讓人聯想起那點事。
容音眯了眯眼,正打算出其不意撂倒他給個教訓,就看見男人盯著她口袋露出的玉筆一頭,輕巧說道:「我看你身上那支玉筆水頭不錯,是個好東西。」
第46章 雙蕖怨11
容音勾一勾唇角,眼中是疏離的淡漠,「家傳的,不好意思。」
紅唇中溢出的字句叫阿碧一顆老心臟沒由來一顫。家家家傳的?這話如果讓岑鶴九聽到,得激動得當場兩眼一黑撞柱子。
雖然知道修玉人看不見他,不過阿碧也躲在容音身後狂點頭,「對對對家傳的,給不得給不得!」
就怕容音下一秒改了主意把他留在這鬼地方。
修玉人也不惱,舉起手中玉石,對著光細細分辨裂縫,「開玩笑的,別當真。」說著斜她一眼,「你是個有真本事的,我能看出來。這鬼村——有救了。」
容音聽了這話笑了,「你怎麼看出來?」
男人把只剩菸頭的旱菸碾滅,「嗨,見得多了不就會看了?我們這村子,自從出事以來也來了幾個做法的,村長倒是對這事兒上心得很,不惜代價連高僧都請來了。」
容音真心好奇,「高僧大德都辦不成的事,如何我一個丫頭片子就能辦成?」
「年輕人,切忌妄自菲薄。」男人說道,「村長請來的那些人,什麼樣的都有,神棍也有,真有本事的自然也有。但是人都惜命啊,沒人願意搭上自個兒的命,去辦一件風險極大的事。」
容音聽了這話心裡存了一份猶疑。這村子裡的陰氣雖然兇險,但如果真的是高僧大德也來過,還不至於懼到如此地步。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個村子能給出的報酬實在有限,入不了有些人的法眼。
可容音此來本就不是為了報酬。
「他們說,在這裡生事的鬼是玉娘。」容音說。
修玉人神色不變,仿佛沒有什麼外物能驚動他手中的工作,「這事你都能打聽出來,可見是真的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