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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又添一句,「我斬鬼的樣子,丑。」
岑鶴九說著,轉了轉握著太虛劍的那隻手,落地接連劈開兩隻惡鬼,抱著容音原地轉了個圈躲過撲面的血雨,再一腳踹開抱著他大腿不撒的某綠鬼,捏訣念咒。
金光大放之處,妖魔無所遁形。
容音本想說斬鬼還是她來吧,她還能扛一會兒。轉念又想起她年幼時問過容亭修的話:「爸爸,岑氏為什麼只會渡鬼?怎麼髒活累活全是我們容家來做啊。」
容亭修笑她不知世事,「歲弦,世上沒有不會斬鬼的天師,但渡鬼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好的。稍有差池,便是生靈的一條命。我們容氏天生不適合渡鬼,所以岑氏便甘居其後,讓出一席之地。否則,道昌門早就不是三家並立。」
很多人都想一家獨大。可相互扶持,卻恰恰是最難得。道光長存,和衷共濟,一「道」一「和」,是道門繁榮共昌的精髓所在,從古至今都不曾變過。
想起往事,容音把臉又往下壓了壓,額頭抵在他堅實的胸膛上。玄色道衣上的繡紋是郁羅簫台之上仙鶴嗥鳴,太虛劍暈出瓊玉清光,單手起落間鬼哭隨風散去,就連陰雲都四下散開,不再遮蔽山間第一縷晨暉。
「你騙人。」容音啞著嗓子說道,圈在窄腰上的手臂逐漸抱得更緊。
哪裡丑?分明是清風皓月,盛世風華。
岑鶴九沒有壓制自己的陰氣,眼底是暗海沉礁般的暴虐,聽見懷中人的控訴卻提著嘴角,舔了一下濺上血氣的牙齒,「我騙你什麼了?」
容音壓抑著情緒,強裝平靜,「你明明說要和我恩斷義絕,割袍斷義,陌路不識,分道揚鑣……」
「我這麼有文化?我怎麼不知道。」說著又按住胸前不安分的腦袋,「別看,馬上就好。」
「騙子。」容音才聽不進那麼多,能聽得進去她就不是容音了。
岑鶴九手起劍落斬下去,一隻企圖靠近他們吸食陽氣的惡鬼頓時化成碎片,散作空中粉塵。
抬眼看去,已是東方破曉,辰星懸上。
該結束了。
岑鶴九感受著胸前一片溫熱的濕潤,喉結動了動,違心罵道:「傻子。」
第54章 雙蕖怨18
一夜暴雨淋起了高燒,容音臉上的潮紅早就不是因為陽氣外泄導致了,而是摸上去燙得燒手。
岑鶴九草草處理了現場,撈起懷裡的人往山下走,弄得阿碧直捂眼。
怎麼一上來就摟摟抱抱的,老人家看得肝兒顫。
真是夭壽了,岑鶴九出現的時候,阿碧還以為容音能氣得復活還自帶鋼甲裝備,徒手大戰五百個回合。
結果他又看走眼了。
人家竟是猶豫都沒猶豫,一個摟一個抱,還有比這更酸的場面嗎?牙都被酸掉了。
眼前的容音絕對是被附身了。絕對絕對是被附身了。
眼看岑鶴九要順著一處山坡下去,阿碧狐疑道:「不對吧老大,你從哪上來的?」
「就這兒啊,這不還有我的腳印麼。」岑鶴九抬抬下巴,一段時間不見頭髮已經變長了,落在額前,細碎的髮絲擋眼。
說完反倒不解地問:「你們從哪上來的?」
阿碧眼神心虛地飄了飄,視線掃過容音手臂上的傷口,還有全身上下看不見的無數傷痕累累,沒說話。
抱著人下山難度太大,岑鶴九讓容音趴到他背上,阿碧跟著,順便探路。
只聽岑鶴九冷著臉道:「我回去再收拾你。」
阿碧:「……QAQ」
都這樣了還要收拾他,他可都快魂飛魄散回老家了。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他……
幾乎陷入昏迷的容音聽到動靜,動了動,「不關阿碧的事……是玉娘引我上來的。」
岑鶴九沉默了一瞬,「玉娘的事,我聽說了。」
阿碧好奇湊上來,「這麼快?你在哪聽說的啊老大?」
「阿鑒說聯繫不到你們,怕出事,就和我連夜趕過來了。結果我們趕到的時候發現你們已經不見了。村長怕鬧出人命,給我們說了大致經過,叫我們等天亮上山找人。」
阿碧怔了怔,「慎小爺也來了?怎麼沒看見?不是老大,怎麼是你一個人上山的,連個帶路的都沒看見啊。」
「小慎子那身體能淋著雨爬山?那我也太沒人性了。我走的時候雨還沒停,村民都知道這山上鬧鬼,連砍柴捕獸都沒人敢越過山腰,誰敢半夜給我帶路?」
「那你……」
他是一個人上來的。
「沒事兒,上山就一條路,好找,村長給我說了幾個設置捕獸陷阱的地點,我全避開了。」岑鶴九把容音往上撮了撮,一滴滾燙的觸感落進脖子裡。
岑鶴九就受不了她哭哭啼啼的,小時候靠著這一招坑光了多少次他的零花錢,每次容音只要一哭,他就覺得大事不好。這一招比防空警報還靈。
「怎麼的,屬水龍頭的。」
容音滾燙的臉貼在他脖子上,只覺得這段時間他又瘦了許多,肩胛骨硌得人生疼。
「對不起。」她低聲說。
風吹林晃,沙沙聲如同鬼魅低語,讓人恍覺剛才出現了幻聽。
岑鶴九彎了彎嘴角,「擔下了容道長這聲對不起,是不是就得負天大的責任?」
「什麼責任?」
「赴湯蹈火啊,上刀山下火海啊,兩肋插刀在所不辭啊,之類的。」她怎麼覺得這是容歲弦坑他的新花招呢?哭沒有原來那麼好使了,她就換了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