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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等小裴哥哥對我上癮的時候,就嘗試戒掉。」
裴郁似笑非笑,瞟他一眼,啟動引擎:
「挺自覺?」
沈行琛的口氣理所應當:
「有家室的人,當然要考慮得多一點。」
裴郁似有若無地嗤一聲,頓了半晌,狀若無意: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後要做什麼?」
「以後?」沈行琛下意識重複這兩個字,唇齒間笑意牽縈。
裴郁看著前方的路,目不斜視:
「打算一直做私家偵探,見不得光,隱藏在陰影里?」
身旁陷入長久的沉默,久到裴郁以為他不會再回答這個問題時,才聽到沈行琛緩緩開口,唇角的弧度薄涼:
「小裴哥哥,我和你說過,站在陽光下,永遠看不清陰影里的東西。我……蒙上的陰影,不是那麼容易洗掉的。」
「你擔心丁勝的事?」裴郁淡淡道,「他是自作孽,與你無關。況且,也不會有人知道。」
沈行琛笑笑,注視著他,「嗯」一聲,少見地沒有答言。
裴郁目視前方,眸光里有種遼遠的溫和: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嗎?」
「我的名字?」沈行琛的笑容略顯茫然,頓了頓,才淺淺笑開,「大概只是因為,叫起來還不那麼難聽吧。」
裴郁不置可否,唇角微微上翹,學著當初沈月容說起他時的溫柔語調,輕輕啟唇:
「你的名字有著特殊寓意。行是向前,琛是至寶,連起來就是,向前走,莫回頭,就會得到世上最珍貴的寶物。這是給你起名字的人,對你最真誠的祝願。」
沈行琛默然半晌,才用一種不知是傷感還是自嘲的口氣,問他,也像問自己:
「是麼?那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從沒有人告訴過我?」
「因為上天註定,要由我來告訴你,別人都不行。」裴郁沉聲道,嗓音里的穩妥分明,「它要我和你說,向前走,別回頭,從前種種,已經死於昨日,以後的路,才是值得期許的景色。」
良久,沈行琛聲音里的微笑,才徐徐蔓延:
「能聽你說出『值得』兩個字,實在難得。」
裴郁瞅一眼後視鏡:
「我不會對每個人都說。」
「我知道。」沈行琛的尾音也漸漸低沉,「小裴哥哥,你就是我得到,最珍貴的寶物。」
裴郁聽出他腔調里泛起一點水光的波動,便故意輕輕哼一聲:
「別煽情。」
——這萬一在大馬路上哭起來,他是哄還是不哄。
沈行琛輕輕地笑,應一聲「噢」,鄭重而不失靈動:
「你放心,小裴哥哥,回去,我會好好考慮。」
「嗯。」扶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放鬆,裴郁神情緩和,回應的口氣里,也帶上幾分久違的溫柔。
————
程空所在的「帷幄律師事務所」,位於望海市中心某商業區一棟豪華寫字樓的六層,窗明几淨,裝潢頗為氣派。
前台員工起初還算熱絡,聽說他們與程律師並無預約後,便肉眼可見地冷淡下來,想打發他們去會客室等待。
直到裴郁同樣面色漠然地甩出警察證,前台才收斂起那種莫名的傲慢,打內線找來了程空。
來人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鼻樑上架一副金絲眼鏡,一塵不染的皮鞋擦得鋥亮,一派一絲不苟的精英氣質。
裴郁冷眼打量這位程律師,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面上微笑禮貌而客套,眼底卻流露出戒備與疏離,顯然並不歡迎他們這樣的不速之客。
程空將他們請進會客室,裴郁看得出來,在給他們端上那兩杯水之前,對方有過為時一瞬的猶豫。
不得不承認,多數時候,證件確實比道理好使。
聽說裴郁要打聽的是那樁「代逸良故意傷害案」,程空臉上的神情似乎鬆動了些,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繃。
他告訴裴郁,周霆是他的當事人,當時兩個人產生矛盾,的確是代逸良用石頭劃傷周霆在先,周霆奮起反擊,雙方都受了傷,有法醫的傷情鑑定報告為證。
周霆起訴代逸良後,又找到他,願意出高昂律師費,只求重判對方。
「當然,我有職業操守和自己的原則,更看重事實而不是金錢。」程空坐在對面,雙手交疊支在桌上,金絲鏡片後的眼睛小幅度地轉來轉去,不斷在裴郁和沈行琛臉上逡巡:
「代先生出手打傷我的當事人,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作為原告的律師,我想,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至於判決結果,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裴郁環起雙臂,回敬他以等量齊觀的審視:
「據我所知,代逸良的傷,要重上許多。」
程空略一點頭,保持不動聲色的微笑:
「不知哪裡的一面之詞,混淆了裴警官的視聽。代先生的傷,並非全由我的當事人造成。他手指上的傷,確實是在與周先生進行肢體衝突時所致,但器官的損傷並不是,而是來源於那之前發生的一場車禍。關於這一點,法醫的傷情鑑定報告裡有提到,如果裴警官需要,我可以為你找出來。代先生想用舊傷碰瓷我的當事人,這恐怕,也是他在法庭上被降低好感度的原因之一。」
作者有話說:
慶祝元宵節,從十四到十六每天雙更,姐妹們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