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我說過,為了你,死生不計……小裴哥哥……能死在你手裡……我心甘情願。」
骨隙欲裂的痛楚,讓沈行琛的嗓音變得斷斷續續,無法自制地喘起氣來。
第56章 裴法醫,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裴郁此前二十七年人生當中,從沒遇到過像沈行琛這樣難纏的活人。
趕又趕不走,說又說不聽,打又打不得,不怕死,不怕傷,不怕疼。
這韌勁兒,金剛葫蘆娃轉世,也不過如此。
愚公見了都得忙不迭遞鏟子,夸父也要把追不到的太陽拱手相讓。
這樣想著,他腦海中忽然湧上一種頗為無力的挫敗感,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不知所措。
眼前這個叫沈行琛的,是一個他無法掌控的活人,還反過來要掌控他。
要是讓他經手的那些屍體知道,死人也要笑活過來。
他瞥一眼對方手腕,由於自己下了狠手,那紗布上已隱隱滲出些猙獰血色,暗紅蜿蜒,像曼陀羅競相開放。
再看沈行琛,黑曜石瞳仁中水光粼粼,是真真切切,因為疼痛湧起的淚意。被細碎黑髮掩住的光潔額頭上,也微微沁出一點細密的冷汗。
帶著少年輪廓的臉龐,卻始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終保持撩人淺笑,眉梢眼角,春風蕩漾。
心下突然就覺得不忍。
感興趣也好,沒興趣也罷,他已經足夠惹人憐惜,自己又何必加諸傷害。
這樣想著,裴郁輕輕放開手,微垂了眼睫,抿一抿唇線:
「你走吧,我今天不想再看見你。」
「小裴哥哥,我會把證據帶來給你看的。」滲血的手腕像怕驚動晚風似地,緩緩垂落,沈行琛嗓音里含著清凌凌的笑,朝他靠近半步,在他耳邊輕吐,「我們,來日方長。」
裴郁立在原地,不動,也不看他,只冷冷道:
「走。」
話音落下,他聽到沈行琛輕笑一聲,幾秒後,到底慢慢退開。
一聲輕響後,門被關上,家裡只剩下自己,裴郁才如釋重負地放鬆下來。
手指間,還殘留著對方香水的淡淡芬芳,和一絲新鮮的血腥味道。
他抬手,輕撫口鼻,閉上眼睛,深呼吸,讓那氣息悉數進入呼吸道,徹頭徹尾的沉迷。
別招惹我,裴郁想,別讓我迷上你的骨骼血肉。
那半溫半涼的清香,從鼻端一點一點淡下去,逐漸微不可聞。
香氣消失的瞬間,他心底突然一空,仿佛有什麼被隨之掏走,留下一個無物可填的空洞。
也許是寂寞濃度過於高了,他暗暗自嘲道。
就像許多被凍死的人,臨死前會扯下衣服,屍體赤%裸,微笑安詳,看上去,像死在溫暖中一樣。
冷到極致,就會產生熱的錯覺。
————
彭冬冬一案善後工作處理完,很快,便移送檢察院起訴。前方,法律的制裁正在向他親切招手。
而裴郁,也出乎意料地得了幾天清靜。自從那夜沈行琛看完卷宗離開後,好幾天都沒再來找過他。
然而這種反常的清靜,卻讓他感到隱隱不安,仿佛風暴來臨前風平浪靜的海面,看似寧靜的水面之下,卻有看不見的暗流涌動。
這種平靜,終於在某天早上被突兀打破。
路過技偵辦公室,裴郁發現,平日總是早早到崗的豆花兒,今天居然遲到這麼久,還不見人影。
未及細想,便迎面撞上了正在找自己的廖銘。
「剛豆花兒打電話,說他攤了事兒,你跟我支援一趟。」廖銘晃一晃警察證,「帶上證件。」
裴郁點點頭,跟著他大步走出去。
兩人開了輛警車,到地方才發現,正是望海市實驗中學門口。
前幾天剛剛結束高考,今天正是學生開學返校的日子,校門口人多車亂,本不算狹窄的道路,也變得擁擠不堪。
看見他們,豆花兒像見到親人似地,隔著人群跳起來,激動揮手,一位交警在他身邊,跟廖銘裴郁互敬了禮。
原來,豆花兒從家裡開車過來,路過實驗中學時,卻被人趁亂碰了瓷兒,偏偏行車記錄儀又沒電了。正在百口莫辯之際,正巧被路過的另一輛車,記錄下全過程,才將事實解釋清楚,碰瓷的人被批評一頓後,也離開了現場。
屋漏偏逢連陰雨,豆花兒正跟交警解釋時,又發現駕照找不到了。沒奈何,只好求助廖銘和裴郁,帶上證件來撈自己。
事兒說明白,誤會也就解開,裴郁悄悄後退一步,瞅著廖銘跟那位交警交涉完畢,正準備回程,一轉眼,卻看見道邊停著的那「另一輛車」。
居然是他熟悉的那輛,灰濛濛的帕薩特。
裴郁怔了一怔,還沒來得及多想,另一位交警便從車後走過來,向廖銘和他致意。
跟在交警身後走來,淺笑端方的車主,赫然正是沈行琛。
裴郁瞳孔驟然放大,死死盯著沈行琛。對方像是感知到他的目光,轉過眼來,神情是一種面對陌生人,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疏離而客套的友善,仿佛並不認識他一樣。
事情解決,兩位交警便走開,忙著上校門口維持秩序去了,留下他們四個人在原地,簡單交談。
裴郁一動不動站在那裡,聽到豆花兒笑著介紹:
「……你們說巧不巧,幫我解圍的車主,我倆正好認識。」豆花兒拍拍沈行琛肩頭,看上去頗為熟絡,「我這哥們兒厲害了,是一私家偵探,之前彭冬冬那本生意記錄,就是他拿給我的。」